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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我跟你们班长请假。”

“不行……得去……”安思远把头靠在副驾驶上蹭了蹭,闭着眼喃喃道:

“作业还没做呢……”

安陆没有理他,继续把车驶向回家的方向。

“对了。”

他用余光看了安思远一眼。

“你今天为什么哭?”

“……”

车内成了死海一样的沉默。

也不知安思远是睡着了还是故意不答,副驾驶那块位置好半天了也没人应声。

过了一会,车子卡在了高架桥底下。一排排尾灯有如赤色的鲨鱼鳍一般,在这黄昏与夜色的暗藻里沉沉浮浮,就连天空都被熏红了半边。

“安陆……安陆……”

“怎么了?”安陆微微侧过头。

“我没有发烧……”

“……”安陆拿他没办法,“没有就没有吧。”

“但是我又觉得好难受——”

安思远睁着眼睛,对着玻璃窗呼了一口气。

“我真的……不想哭的……”话尾带了丝迷茫又委屈的意味。

“你知道我为什么哭吗?”

“你知道吗……”

安陆一边开车,一边听安思远像个小孩似的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还是个孩子。

他想。

————————

车子停在了家门口,安陆下车的时候安思远还在不停叨叨。

“我想吃桂花糕——”

安陆把他半拉半抱地扯下了副驾驶:“这个时间点没有桂花糕。”

“噢……”安思远抽了抽鼻子,精神恍惚地抱住安陆的背。

“那不吃了。”

过了一会儿,见安陆没什么反应,安思远凶神恶煞地往他胸口锤了一下。

可惜那拳软绵绵的,没什么劲道。

“你为什么……嗝……不夸我!”

“嗯……”安陆脑袋有点疼,他似乎不太能应付变成这副样子的安思远。

“夸什么?”

“夸我乖!”

安思远像喝醉酒似的,搂着安陆不撒手。一双红通通的眼也死死盯着那人。

“我不乖吗?”

第22章

“我不乖吗?”

安陆似乎无法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顿了顿,最后还是在安思远湿漉漉的头顶轻轻抚了一下。

“去洗澡。”他放低了声音,莫名有了种诱哄的意味。

“……我去给你找体温计和退烧药。”

安思远红着眼站在安陆身后,巴巴地望着他的背影。

那人的肩有种力量的美感,脖颈下的轴线像一柄坚盈而稳重的刃,仿佛分秒之内就要将这薄薄的西装给挑破一般。

和他瘦瘪瘪的肩不同,这是成熟男人的肩。

不知道摸上去是什么感觉……

“怎么傻站着?”

过了半天,安陆回过头,发现安思远还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他,跟入了魔似的,不由叹了口气。

“快去洗澡。洗完澡给你炖排骨汤。”

“排……排骨汤?”

安思远晃了晃脑袋,晕乎乎地望向了空荡的客厅,这才发现今晚吴妈和安寄鸿都没在家。

“爷爷和吴妈呢?”

“你爷爷和文协那些人去河西开会了,吴妈这几天不用做饭,我就让她回去了。”

“啊……”

那今晚家里就只剩下他和安陆两个人了。

安陆看着莫名其妙开始傻笑的安思远,无奈地道:“行了,先去把湿衣服换了,自己穿在身上就不难受吗。”

“那……那一会儿你给我做排骨汤吗?”

安思远扯着安陆的袖角,又湿哒哒地黏了上来,眼睛里闪着光。

“嗯。”

“你亲手给我做呀?”安思远不信他似的,扒着他的手反反复复地问。

“真的是你亲手……”

“对对对。”安陆又好气又好笑,“难道你小时候我没做过饭给你吃吗?”

“可是我……嗝!我长大了啊……”安思远的眼圈肿了,眼角下面浮着两轮浅红的月亮。

“搬家之后……你就……就不给我做了!”

“只是没那么频繁而已……”安陆看着安思远哭红的鼻头,忍不住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

“这么斤斤计较,还敢说自己长大了?”

“我真的长大了——”安思远越说越委屈。

“我现在是学校的干部,已经可以跟大人一样组织很多事情了……老师都夸我活动办得好……我已经很努力地长大了……”

“所以我也可以……”

“可以……”

他仰头看了安陆一眼,还未说出口的话忽然之间就被冻成了碎冰,在心口寸寸断裂开来。

那人的眼睛里有疑惑、有不解、有温柔。

却唯独没有他最看到的东西。

“?”安陆静静地回望着安思远,似乎在等他的下文。

“我……”

看着那双眼睛,安思远抖了好几下嘴唇,最终仍是一个字也没抖出来。

他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给彻底打败了,整个人一瞬间枯萎了:

“……我去洗澡了。”

今夜没有月亮。

天空是一片不祥的绛红色,恍如世界末日来临前一般,阴沉沉地亮着。山上穿来的风像湿冷的海浪,一波一波地涌过来,把庭院里的松枝拂得窸窣直响。

在这初春的夜晚,美好的熏风与花香一起被雨打得烟消云散了。

安陆点了根烟,朝着窗外吐了几个白烟圈。

看来外面的风还是不够冷,无法把他心里那些杂七杂八的情绪吹散。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子里总是浮现起安思远刚才那副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

眼睛又红又肿,浑身湿淋淋的,就连校裤边角都全是泥点,跟刚从脏水厂里捞出来一样狼狈。

……怎么会这样呢?

他有些恍惚,总觉得看见小孩的那一瞬,心里竟冒出了一种荒唐的熟悉感。

红着眼睛颤声质问他“我不乖吗”的人,逐渐和十年前他从安毕家领回来的那个小孩重合起来。

那时,小小的安思远躲在门后面,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像只可怜兮兮的小流浪猫。

他把小孩带回家,小心地养了这么多年。想着再怎么样,小流浪猫也该宠成矜贵的宠物猫了。

谁知傍晚那一出,仿佛让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他的小远哭得这么伤心,甚至都不愿意看他。

安陆或多或少地猜到了一些原因,只不过有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回应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和安思远不同,再走一步就过了。

“……”

安陆无声地叹了口气,把指尖那根烟给生生掐灭了。

——————

厨房的汤热好了,安陆端到了饭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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