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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这十一年,他一次都没回来过,戚凤阳也不知道他如今在哪里,又要往哪里去,时不时收到装满一沓纸的?信,知道他还活着就足够了。

李香庭并没有老很多,除了黑点,轮廓明显了点,同刚出寂州时没什么两样。

他在很多寺庙待过,也在几个绘满壁画的?石窟住过一年半载,写?了无数稿件,画了无数小稿,全?部?寄给寂州,供他们参考、学习并整理发表,为中国壁画史研究做出卓越贡献。

徒步万里,涉足全?国,绘千里画卷,渡千万亡魂,十一年一晃而过,李香庭已经?快四十岁了。虽历尽千帆,那对黑润的?眼睛仍旧清澈透亮,甚至像个孩童一样纯净。

一颗心,也从未改变。

他曾到广州找过李香文和?李香岷,不幸的?是李香文死在一次日军空袭中,只?剩下兄嫂独自带两子?生活;而李香岷考上空军学校,十九岁上战场,和?敌机在空中同归于尽,尸骨无存。

他从兄嫂口中得知,当年李香楹跟平殊私奔去了广州,平殊给一个大户人家跑货,因?缘际会救了东家,东家带他做生意,去了香港,让李香楹继续读书。后来打仗了,平殊带人给战区送物资,途中被?炸死,李香楹辍学去做了战地?护士,至今生死不明。

秋天?,李香庭来到一个江南小镇。听闻解放后,邬长筠便辞去军中事务,来到这里过清静日子?,开了家小戏院,带一群徒儿。

他找到戏院,没有进去,立在外面等待,直到人出来。

今天?晚上没排戏,邬长筠傍晚便要回家了,她?望着候在路灯下的?僧人,遥远的?记忆瞬间?冲入脑海,她?也与哥哥十几年未见了。

带他回家前,得先去一个地?方。

邬长筠同李香庭散步到乡镇小学,在校门口的?树荫下站着,看一张张稚嫩可爱的?面孔从身前而过。

“包袱放下来吧。”

闻言,李香庭将背后的?布袋放到脚边,冲她?微笑:“习惯了,不觉得重?。”

“你一点都没变。”邬长筠凝视着他纯净的?面孔,“我去寂州找过你,阿阳说你去苦行了。”

“是。”

他的?僧衣尽是补丁,布鞋也缝缝补补,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不回去看看他们?”

“路还很长。”

说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校内走出来。

“出来了。”邬长筠朝他招招手,“阿召——”

……

杜召在这儿做数学和?英文教师,学生少,工作也不忙,过得相对清闲。

他们家在乡下,自己盖的?房子?,门口有块田,种些瓜果蔬菜,还养了条可爱的?小白狗。

邬长筠当年小腹中枪,伤到子?宫,不能生育。阿砾又去北京上大学了,家里只?有他们两口子?,简简单单的?小日子?,平淡且幸福。

李香庭并非只?来探望两人,昏黄的?灯光下,他从褴褛的?僧衣内掏出一张泛黄的?合照,递与邬长筠:“施主有没有见过照片的?这位女子?。”

邬长筠接过照片,视线掠过明尽、灯一,落到陈今今身上。

“你等一下。”邬长筠看着照片里笑容灿烂的?姑娘,觉得有点眼熟,但又不敢立马认定,将照片递去给正在厨房烧饭的?杜召。

不一会儿,两人从厨房走出来。

杜召小心捏住照片边缘,凝重?地?看向李香庭:“她?是你什么人?”

李香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说:“一位故人。”

……

找了十一年。

十一年……

李香庭这才知道,她?沉睡在西南深山之中。

他不再漫无目的?地?寻找,按照杜召画的?地?图,直奔那片深林,去再看她?一眼。

三个月,一千六百多公里长途跋涉,跨越千山万水,走过茫茫树林,他终于找到那块陈旧的?墓碑。

他看着木碑上刀刻出的?“陈记者”三字,静静立了许久……许久……

阔别多年,一时,竟半句话说不出口。

冬风拂过坟边的?枯草,左摇右晃,刮在他轻薄的?僧服上,像是爱人温柔的?抚摸。

李香庭起身,跪坐到坟边,小心地?移走一草一木,捧起一抔又一抔土。

伤痕累累的?骸骨逐渐显露,她?的?左小臂断裂,右大臂断裂,肋骨断了两根……邬长筠和?杜召没有与自己细说陈今今遭受过什么,可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什么都明白了。

李香庭脱去宽大的?僧袍,躺到她?的?身边,拥抱断裂的?白骨。

将以余生共眠。

佛教修的?是超出轮回,可我从不祈盼能够超脱、修成?正果。

我还想入轮回,想再次遇到你。

下一次,我一定不会放开你了。

他温柔地?注视着久别的?爱人,笑着阖上双眸。

十一年漫漫长路,从今以后,再也没有明寂了。

“今今,我把?李苑还给你。”

……

风雪夜几日,满山积白。

有猎户出来活动,相伴的?猎犬忽然转向另一个方向。

猎户往后抹了把?厚重?的?毛帽,一边高声呵斥一边走过去,声音在山林幽幽回荡。

走近了,却见狗扒开厚厚白雪,一个男人搂着白骨,脸上苍白无色。

死了,肉身却无半点腐烂。

猎户忽然踩到什么异物,拂开地?上的?雪,是一件叠放整齐的?僧服,再看向那面容安详的?男人,秃秃的?脑袋,原来是个和?尚啊。

他一阵唏嘘,虽不懂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把?他们合葬了。

他看着墓碑上奇怪的?名字——陈记者。

又拿出刀加刻了几个字——无名和?尚。

雪又飘了起来。

猎户带狗走下山。

深深的?脚印远去,只?剩下风雪冷冷地?拍打墓碑。

不一会儿,将坟头掩埋,亦将所?有爱永远藏在地?底,天?荒地?老。

……

星期五放学,杜召带学生们去听邬长筠唱戏。

他坐在一众活泼好动的?少年后面,默默欣赏爱人在戏台上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不知不觉,全?世界就只?剩她?一个人。

晚上,杜召将学生们送回去,又回到戏院接邬长筠。

风清月朗,两人携手而归。

邬长筠一边摇他的?手,一边仰着脸笑道:“脚疼。”

杜召便半蹲下来:“上来。”

邬长筠愉快地?跳上去,趴在他宽大的?背上:“驾——”

“坐稳了。”语落,他便又蹦又跳起来。

邬长筠紧紧夹住他的?腰,忍不出笑起来:“快点,驾——”

杜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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