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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行渐远。

屋子里,方应棠忍住胸口的血腥气,等人彻底走远后,一口黑红色的淤血顺着唇角流出来。

脑子里反反复复回响着刘花中带笑的话。

——你这样的贱狗,脾气还这么差,也就我师兄心善愿意照顾你,只是,这种照顾能有多久?只要我愿意,我可以随时让他见不到你,人都是忘性的,一年两年他或许还记得你,那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呢?哦,我忘了,你这样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不一定。

他闭上眼睛,胸口的郁气使他控制不住想摔东西。

可想起陈温离开时不安担忧的目光,他缓缓的收回了痉挛的手指,狠狠按进床木里。

第26章 26

那日后,陈温发觉方应棠变了。

不是变好,而是愈发变本加厉,有时候无缘无故的都会冲陈温发火。

粥烫了,被子凉了,声音大了。

简直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肆意的践踏陈温的真心。

他不知道方应棠是怎么想的,也试图好好聊过几次,可对方总是背对着他一句话都不肯讲。

陈温怀疑是那日刘花中和他说了什么,可两边都问不出来,他觉得自己这个大师兄做的前所未有的失败,很久没出现过的自厌情绪困扰着他,有好几次,他真的想扔下方应棠回到自己的住所,闭起眼睛当头乌龟算了,可也只是想想而已。

他不能扔下方应棠。

他会好起来的。

很多个夜晚,陈温都是这样告诉自己。

可终究一切还是会爆发。

那日陈温趁上清不在去了趟他的书阁,拿了几本关于医修的书刚回来,就看见几名穿着凌源服饰的弟子走出来。

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

陈温拦住三人,“你们怎么在这里?”

“大、大师兄好。”

三名弟子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有一人出来磕磕巴巴道:“有、有人给方师兄送了东西,我们给搬过来了。”

“东西?什么东西?!”

“剑……”三人不敢看他,“一把品相极好的上等剑。”

陈温心口一紧,拨开三人往里面冲去。

***

一路上,陈温设想了许多最坏情况,可到了地方,却只见方应棠背对着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说不清是不安还是难过,他坐到凳子上,连呼吸都变得很轻,心里翻来覆去的想着话,半晌小心翼翼的吐出三个字。

“对不起。”

方应棠没有回应,他在床上,像是一道阴影。

陈温鼻头一酸,努力让语调轻快起来。

“我去了趟书阁,没想到他们就这么进来了,那把剑我看了,太丑了,我帮你把它扔了,你不会生气吧?你之前送过我一把剑,说起来朋友关系应该有有来有往,是我这个做师兄的不是,都没送你什么,反倒是你一直照顾我……”

“为什么?”

陈温被打断,一时间接不上话,方应棠掀开被子坐起来,白衣裹着消瘦的身躯,漆黑的眼瞳直勾勾的看着他。

“为什么不走?”

“走……我去哪儿啊?”陈温局促的抿紧唇,“师弟,你是不是饿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跟着我这样一个废人,有意思吗?”方应棠不理会他,自顾自的说道:“我没了修为,什么也帮不了你,你不该留下来。”

陈温有点生气了,“我不走,你也不是废人,师弟,别这么说自己。”

“我是!”方应棠突然激动起来,俊美的脸狰狞而扭曲,“我就是废人!陈温我不需要你可怜我!你走!你去找刘花中找上清,找谁都行,不要留在我这里!”

“师弟,你冷静点,我没有可怜你。”陈温走过去试图拉方应棠,却被一把甩开。

“滚!”方应棠呼吸急促,指着门口,“滚出去,听到没有?”

陈温怔怔的看着他,眼眶一点点红了,“师弟,你为什么……要这么凶啊。”

“我……我没照顾过什么人,也不懂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可我是真的想你好起来,你不该这样的……”说着,眼泪不受控制的滚下来,陈温别开脸,狼狈的抹掉眼泪。

等呼吸平复了些,他才说道:“那我先走了,我会让师尊找人来照顾你。”

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

方应棠坐在床上,胸口剧烈起伏,突地下床冲了出去。

腿撞在门框上发出剧烈的声响,他却不管不顾,冲出去一把抱住还未走远的人。

苍白的脸上浮起红晕,他连声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你别走,你不要走,对不起,是我乱发脾气,都是我的错,对不起,以后不会了……你别走……”

陈温被抱的几乎喘不过气来,闻言却慢慢的笑开了,他眼底的悲伤没有化开,却无比的温柔。

“师弟,我不走。”他反手抱住颤抖的人,轻声道:“你要快点好起来。”

***

闹了一通,陈温也累了。

把方应棠带回房间后自己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中,他感觉有人抱起自己,温热的呼吸停留在自己的耳边,一遍遍喊他的名字。

陈温。

陈温。

“别走,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

***

第二日,方应棠情绪显而易见的转好。

陈温是最高兴的一个,一整天都带着笑,中午的时候他们一起窝在厨房里做东西吃,陈温只会煮粥,方应棠负责炒菜,盐放多了,黑乎乎的都糊了,两人也不怕,就着粥吃的干干净净。

下午的时候,他带方应棠晒太阳。

太阳暖暖的,照在两人身上,他们仿佛变成了两只猫,蜷缩在一起。

方应棠越来越喜欢黏着陈温,几乎一刻不离开,他也不发脾气了,看见陈温什么都要夸一下。

从今日的衣服到练剑时的姿态,要不是陈温有自知之明,当真会被对方的花言巧语唬住。

可即便如此,每次依然面红耳赤,有时候恨极了拿手捂住方应棠的嘴,“师弟,好好讲话。”

方应棠只是笑,一双眼睛褪去病气,一点点恢复过去的神采。

可陈温心底依然沉重,他试过许多方法想恢复方应棠的气海,也有许多名声颇旺的医修来过,离开时却都只是摇头叹息。

他没和方应棠讨论过这件事,只是偶尔午夜,他总会梦见方应棠一蹶不振的姿态。

惊醒,复而难以入眠。

刘花中自从那日后又来过几回,陈温没让他和方应棠再见过面,可那时方应棠一整日呆在房间里,几乎不出来,而现在,陈温去哪里他就去哪里,陈温练剑时,他捧着块帕子等人一停下来就去帮他擦汗。

刘花中来时就看见这样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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