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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目光毫无杂质,只是单纯地问:“我可以再闻一下吗?”

贺岁安迟钝半拍,呆呆的表情衬上额间掩着粉白色的新肉的结痂,让人想直接抠下来。她不可思议反问:“闻?你……你想怎么闻?”

祁不砚高挺的鼻梁抵到贺岁安颈侧,闻了一下:“这样。”

以行动来回答她的问题,他确定了是这个香气。

用来制成蛊香肯定经久不散。

他喜欢的。

可被用来制成蛊香的贺岁安只能死了,得去掉她一身带血的皮肉,将她的骨头取下来,洗干净,放到研钵捣烂成粉,再装入香囊中。

若想让自己的身体也永远拥有这种香,不需要借助外物香囊,还可以把那些捣烂的粉吞下。

蛊香难制。

祁不砚也没试过制蛊香。

他的呼吸喷洒在贺岁安皮肤表面,炽热滚烫如火:“贺岁安,你可愿意成为我的蛊香?”

“蛊香?”

少年笑:“对,蛊香。”

贺岁安其实一直都怕祁不砚哪天心血来潮,将毫无用处的她扔下,若她对他来说有价值,那是不是就会减少被扔下的可能性了。

至少得保证她在恢复记忆和对这个世间有一定了解之前不被扔下,贺岁安想答应祁不砚。

“愿意的。”

贺岁安不知道祁不砚口中的蛊香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按照自己想的去理解了,以为只给他这样闻就行,颇生疏张开手,抱住他腰身。

还把脑袋往他胸膛拱了拱,像受惊又不得不讨好人的小动物。

她重复道:“我愿意的。”

从未与人这般亲近过的祁不砚手垂在身侧,腕间由七个小铃铛串成的链子随风响。

“你闻吧。”她低语说。

祁不砚却听出贺岁安是误解了他的意思:“你这是?”

她忐忑:“不对吗?”

少年眨了下眼,笑得身子轻颤,指尖拂过贺岁安垂在他手背上的青丝,笑声渐停,过了一会他才极轻道:“罢了。”

“也不是不可以。”

后面那句声音小了点。

活的,蛊香。

对自己与死亡擦肩而过这件事一无所知的贺岁安听着他突如其来的笑声,无故胆战心惊。

她挨着他,眼睫擦过他锁骨。

有点痒。

贺岁安干脆闭上眼。

没能看到祁不砚昙花一现的蝴蝶翅膀轮廓,也就不知道他在前不久的确对她有过杀心,那句想杀了她也不是随口说说的。

可他又改变主意了,身体还没来得及现形的蝴蝶稍纵即逝。

*

祁不砚回到别院,解开腰封换衣之际,顺便取出别在腰间的东西,有一张帕子包住,被扔到桌子后散开,露出一块块带血指甲。

红蛇懒懒用尾巴勾了下血指甲,又嫌弃地甩着尾走了。

包袱被祁不砚打开又关上。

再回到桌前,他手里多了白色瓷罐,里面装着蛊王,一放它出来,蛊王便直冲血指甲,张开小嘴窸窸窣窣地啃食,发出刺耳的声音。

一炷香的功夫,刚到拇指大的蛊王将血指甲吃得一干二净。

等他做完接下来的任务,蛊王就应该能养成了。

祁不砚慵懒地趴到桌面。

天水寨,炼蛊人。

炼蛊人为达目的都是不择手段的,但他已经很公平了,只和他们做交易,从交易中获取。

兴许那个人说得对,祁不砚就是个疯子,喜欢在给予人希望,又在对方喜不自胜那一刻给予绝望,看他们恼羞成怒,露出难堪丑态。

明天,李将军会那么轻易地让他取走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吗?

若是金银珠宝,他定会应承。

可祁不砚要的从来不是金银珠宝,这便难办了,不过他来前就和李将军说过,他要的必须是最重要的东西,如果李将军违诺了。

那就别怪他了。

祁不砚慢慢地笑了起来,面上露出不正常的兴奋之色。

他手指点过几条蛇。

“你们明天可能又有得吃了。”

*

躺在西厢房暖榻的贺岁安蜷缩成一团在被衾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眼就会浮现男子被人拔掉指甲后鲜血淋漓的画面。

一夜无眠,她睁着眼到天亮。

贺岁安顶着黑眼圈从爬起来,麻利收拾包袱准备走人。

昨晚和祁不砚分开前,他对她说他们不会在将军府久留,明天一早就离开,去往大周境内的风铃镇,那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风铃镇,贺岁安寻思着这个地方。恰逢有女婢过来敲门,想进来服侍。她先放好包袱,开门让人进来,装作无意地问起风铃镇。

“奴没听说风铃镇。”女婢将湿帕递给贺岁安擦脸。

她擦了几下,放回去。

“谢谢。”

女婢说没听说风铃镇也情有可原,她们在大周边境的晋城服侍主子,对大周境内的城镇没什么了解实属正常,贺岁安没再问了。

洗漱完,贺岁安拎着包袱往堂屋走,走到门口,里面的谈话声传出来,她礼貌地敲了敲门。

“我能进去吗?”

祁不砚含笑道:“进来。”

贺岁安走进去,却见李将军的脸色并不是那么好,有种不良的预感,又见他拂袖推倒案桌的茶盏:“祁公子,你这是在耍本将军?”

外面留守的亲兵齐刷刷跑进来,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们。

祁不砚视若无睹,镇定自若剥开一颗瓜子,捏着瓜子仁,送到贺岁安嘴边,像投喂自己养的幼蛊:“你尝尝,可香了。”

白色的瓜子仁散发着香气。

贺岁安如坐针毡。

她无法忽略李将军似要杀人的目光,张开嘴,咬住祁不砚两指捏着的瓜子仁,咬得太快,匆忙之下把他指尖也一并咬了去。

察觉到不对,贺岁安想吐出来。

然而,她晚了他一步。

祁不砚用指腹抵住贺岁安咬下来的牙齿,退出来时按了下她的唇角,像是不满她咬他手指:“慢点吃也无妨,没人会跟你抢。”

贺岁安耳垂红了。

他又曲指碰她耳垂:“好红。”

李将军是朝廷钦封的守疆大将军,平日里谁不是对他点头哈腰,阿谀奉承,有求必应的。

今日却被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如此忽视,颜面何存。

他拔剑相向。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李将军剑尖指向女婢端着的十几块黄金,“拿着它们,滚出将军府,否则休怪本将军翻脸无情。”

祁不砚放下捏贺岁安耳垂的手,看了一眼金灿灿的黄金:“这些是李将军最重要的东西?”

她顺着他视线看去。

这应该就是李将军给的报酬了。

可即使贺岁安不知道李将军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也能猜到不会是这十几块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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