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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昏暗,贺岁安却仍能看清祁不砚的脸, 有一层诱人的薄红色。

携带银饰的躞蹀带坠地, 发出一声轻响, 在房间里很明显, 随着束缚劲腰的躞蹀带松开, 他身上的靛青色外衫也敞开了。

不到须臾,靛青色外衫亦坠地。

小铃铛滚动。

他的身上只剩下一件稍松垮的里衣, 肩宽腿长。

少年拥有一张菩萨面, 似会怜悯慈悲世人, 醉酒后, 眼眸如琉璃般剔透,含着水似的,看人的眼神更是多了几分无害温和。

贺岁安睁着眼看祁不砚, 随后感受到唇角处的触感消失, 他躺到了床上,长睫垂着,双眼半闭,手随意搁旁边, 指尖自然微曲。

也不知是睡了,还是没睡。

她摸了下自己仿佛还带有抹滚烫气息的唇, 又看了他一眼。

果然是喝醉了。

他们接吻的次数太多,习惯成自然, 所以祁不砚在醉后见到她,才会无意识地吻上来吧。

贺岁安坐在床边, 倾身过去替祁不砚取下额间的银饰璎珞,将其放到桌子,再捡起地上的衣衫跟躞蹀带,最后回到床榻。

嘶、嘶、嘶。

刚躺下没多久,贺岁安听到蛇吐蛇信子的声音。

是从窗户那头传过来的,她探头看去,发现是祁不砚的蛊回来了,它们大概是在外面吃饱了,到深夜,依然是精神抖擞的。

原本安静的房间瞬间多了一些蛊虫不停爬动的窸窣声,躺床榻外侧的贺岁安迅速地往里拱了拱,在夜里听见这种声音有点渗人。

祁不砚已阖目。

他身体散发着淡淡的酒香。

离得近了,那一缕酒香源源不断地飘入贺岁安呼吸中。

蛇吐信子同其他蛊虫爬动的声响越来越近,恍若近在咫尺,贺岁安难得又探头出去看它们。

毒蛊今晚精神抖擞得不太正常,贺岁安跟在祁不砚身边有多久,也就认识了这些毒蛊有多久,虽然平时少接触,但也有留意过。

贺岁安没下床,只趴在床沿观察举止显得十分反常的毒蛊。

听说,毒蛊比人更敏感。

它们有时能事先感知到危险,然后做出一系列的反应,又或者是,毒蛊出外面寻食时,遇到了什么,一回来便变得躁动。

无论是哪种情况,贺岁安都不知道如何处理,况且也有可能是她想多了,毒蛊只是吃饱了。

贺岁安不让自己再这么继续胡思乱想下去,缩回脑袋。

这家客栈是收费昂贵,比普通客栈贵五倍,可也有它贵的道理,譬如客栈房间大似富贵人家的宅房,也在某方面做得也非常好。

某方面指的是房间隔音很好,人在里面打架的声音都传不出去,更别提只有些蛊虫乱爬的声音。

房外的人是听不见,房内的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过了一会儿。

有一部分毒蛊啃房间里的木板,贺岁安猛地坐起身,如果说毒蛊在外面吃饱了才回来,为何还乱啃木板,偏偏祁不砚此时醉了。

贺岁安鼓起勇气,连鞋子也没穿,赤足小心翼翼地越过地上的毒蛊,走到窗边往外看,是不是外面有什么东西叫它们害怕?

窗外的长安主街悄然无声。

一切如常。

贺岁安披在肩头的长发被风吹起来,几缕碎发扫过眼,挡住她的视线,她抬起手拉下来。

就在此刻,长安主街中间出现了一名身穿蓝色罗裙、戴了银面具的女子,同普通面具不太一样,这张银面具遮住的是下半张脸。

上半张脸是露出来的。

因此能看到她佩戴银饰抹额,鼻梁高窄,微上挑的眼尾带有妩媚,看着客栈窗户。

她们的目光在半空交汇。

贺岁安往后退一步。

此人看过来的方向正是他们现在住着的这间房间窗户。

银面具女子身形纤瘦,因半张脸被遮住,容颜不辨,一双眼睛很雪亮,眉间还点了花钿,长身玉立,气质很卓然,姿容应不差。

她脚边爬着几条色彩斑斓的毒蛇,腰侧挂有一只椭圆形、六个孔的埙,埙下端缀一条穗子。

埙。

随身携埙的人很少见。

见贺岁安盯着自己腰侧的灰色埙看,银面具女子取下埙,从容不迫地放到嘴边,吹了起来。

在银面具女子吹埙子时,宽大的袖袍滑落,露出腕间的蝴蝶银链,一边吹埙,一边注视着贺岁安,像在打量着她,又像在思考。

被女子打量的同时,贺岁安也在认真打量女子。

她也是苗疆天水寨的人?

尽管女子并未穿靛青色的衣衫,但她给贺岁安的感觉就是。

吹埙声袅袅不绝。

逐渐传遍附近的房屋。

不少灭了灯的房屋再次点燃蜡烛,有宵禁不能外出,他们便打开窗户往街上看,想知道是何人违反宵禁,无所惧地到大街吹埙。

女子也不怕闹出很大动静,仍自若吹埙,贺岁安发现自吹埙声起后,祁不砚的蛊更躁动了。

炼蛊人。

长安有另一个炼蛊人。

只有实力强悍的炼蛊人方能反控他人的蛊,女子定是炼蛊人。这是除了祁不砚外,贺岁安在现实中见过的第二个炼蛊人。

令贺岁安感到吃惊的是,女子好像可以通过吹埙来反操控祁不砚的毒蛊,意味着她实力跟祁不砚不相上下,也有可能在他之上。

女子今夜为何来此,是见到祁不砚的毒蛊,尾随而来?

她认识祁不砚?

贺岁安回头看似毫无所觉地躺在床榻的祁不砚。

而毒蛊隐隐有了失控之意。

平日里就总想喝她血液的黑蛇朝她爬来,鲜红的蛇信子在阴暗中透着股阴森可怖的气息。

贺岁安被迫退回窗,黑蛇还差一步就能爬到她脚下了,可它又硬生生地掉头走了。

黑蛇似还有一丝自制力。

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见黑蛇忽然张嘴飞窜过来。

贺岁安正要侧身躲开,红蛇截住了黑蛇,它直接撞掉黑蛇,红蛇是至毒之蛇,压制黑蛇不是问题,黑蛇还在挣扎地想咬人。

红蛇长蛇尾一甩,将黑蛇扔到房间的犄角旮旯。

黑蛇被摔得晕乎乎的。

它知道红蛇是在救自己,不让自己咬贺岁安,可听了埙声,真的控制不住想咬人的欲望。

贺岁安心脏砰砰砰乱跳。

她将用来支窗的棍子握得很紧,尝试喊了祁不砚几声,不出意料的,他没醒,呼吸和缓,胸膛微微起伏着,双手垂在身侧。

黑蛇被红蛇甩开,其他毒蛊却没,它们蠢蠢欲动着,伺机而动,被埙声蒙蔽,将她当作了美味的食物,一群毒蛊密集地挪向她。

其实贺岁安的血肉本就对蛊虫有很大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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