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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我不困,我怕你把我拖到荒山野岭卖了。”

林雪勾起唇角:“就你现在瘦得跟猴儿一样,拖到荒山野岭的也卖不起价。”

桑恬不知林雪是不是看到她那两团妆都盖不住的黑眼圈,才叫她睡会儿的。

她本来没想睡,她已经很久都没睡过一个好觉了,一是每晚翻译稿子睡眠时间少,二是就算睡了,也总梦到上辈子她在桑佳的灵堂里,跟提线木偶般不会说话也不会动。

然而现在,不知是车里太温暖柔软,还是林雪坐在她身边带来熟悉的味道。

桑恬居然真的安安稳稳睡了过去,一路无梦。

直到林雪轻声叫她:“桑恬,到了。”

桑恬迷迷糊糊睁眼,往窗外一看:林雪怎么把她带什刹海来了?

她还记得两人刚谈恋爱的时候,在什刹海边腻腻歪歪,冻得跟两傻子似的也不愿意走,就为了找个没人的地方亲一嘴。

然而现在,明明时间上没过多久,她和林雪却已像走过了好长好长的路。

再回到什刹海边的时候,两人已经不是能互相依偎着取暖的一对恋人了。

大概因为这样吧,林雪下车前提醒桑恬:“大衣穿好。” 又递给她一条围巾:“围巾也系好。”

自己也拢了件大衣,跟桑恬一起下车。

司机把车开走了,找了个停车场等她们。

一时茫茫天地间,只剩下她和林雪两个人。

桑恬吸吸鼻子:“到底有什么事,赶紧说。”没人把她塞怀里取暖,再贵的山羊绒大衣裹在身上也还是挺冷的。

林雪站在她身边,挠了挠头,居然有些紧张的样子。

然后她对着桑恬摊开掌心。

桑恬低头一看,顿时有点想哭——

林雪掌心里,托着一个幼稚到有点可笑的小小蝴蝶结。

这蝴蝶结桑恬可太熟了,就曾系在桑恬送林雪的那个兔子花灯脖子上。

那个桑恬曾以为会日晒雨淋、直到残破不堪、最后被邻家孩子胡闹着捡走的兔子花灯。

林雪轻声说:“兔子花灯带不上飞机,我好好收起来了。”

她又说:“桑恬。”

“我的确曾想一辈子不回邶城了,这条通往过去的路太黑也太远,我以为我一辈子也走不到。”

“可有人给了我一盏兔子花灯指路。”

“带着我,走回邶城,也走回她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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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桑恬看着林雪手里那个兔子花灯上的蝴蝶结, 有点想哭,更想不顾一切的拥抱林雪。

穿过北方的雪和南方的河。

穿过她们晃晃悠悠一起踏过的青石板路。

穿过飞机掠过的一千公里距离,穿过桑恬独自跑过的地铁站楼梯, 和林雪独自站过的旧河畔。

是不是所有这些距离, 都能在一个拥抱里尽数消融。

甚至天空突然落下的一片雪,是不是也能在这个拥抱里, 融化成滋养下一个春天的养分。

可桑恬看着林雪, 林雪的眼神里不止有想念和温柔,还有胆怯和回避。

桑恬近乎悲哀的想:如果她不是这么了解林雪, 如果她能盲目的不顾一切的拥抱上去,那她和林雪之间的问题, 会不会好办的多?

但她太了解林雪了,在拥抱之前她不得不问:“但你还是不想查晁曦的事,对么?”

林雪:“桑恬相信我,那不是我们该碰的事情。如果你觉得我懦弱,觉得我辜负了晁曦的梦想, 我愿意为了你,为了晁曦,重新回到冰面上。”

她默默牵起桑恬的手:“我愿意面对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我回来了,你也回来好不好?”

桑恬无声的张了张嘴。

她甚至觉得现在面前的这个选择, 比刚才代清提供给她的更难。

一边是她真挚汹涌的感情, 一边是她不可忽视的良心。

林雪还握着她的手,在飘着春雪的天气里显得那么暖。

可心里有什么东西鼓噪着叫嚣, 血管里有什么东西奔涌着咆哮。良心这东西不值钱, 对有些人来说五斗米就可以出卖。

桑恬耳边是左茗每次打来电话时那边连天的炮火,眼前是左茗出发去叙国前夜, 喝了酒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的眼睛。

她知道所有这些将鞭笞着她,燃烧着她,让她在对自己良心视而不见的每一个夜晚,辗转反侧,终夜不得安眠。

终于桑恬轻声说:“林雪对不起,但是,我不能。”

林雪几乎脱力般放开了她的手,一度被兔子花灯点亮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去。

******

桑恬回家以后,睡得始终不安稳。

这一次她梦里不仅有自己的葬礼、桑佳的葬礼,还多了十五岁晁曦的葬礼,照片上晁曦眼睛圆圆的笑得一脸明媚,似乎毫无防备自己的生命真要走到尽头。

桑恬每次惊醒过来,都是一脊背的冷汗。

还好第二天是周日,在她睡眠质量堪忧的情况下,至少早上可以比平时多睡一个小时。

结果,一大早杨静思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你家小狼狗就是楚凌雪?!”

桑恬一听就知道是昨天宴会厅里的事上新闻了。

桑恬在电话这端沉默,杨静思跟着沉默半天,才开口说了句:“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对吧。”

桑恬:“嗯,知道。”

杨静思又沉默了半天:“我可是把初三打篮球时还不小心尿了裤子的事都跟你说了,结果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桑恬只能说:“对不起。”

她之前也想过要告诉杨静思,但她考虑得很多,一是要尊重林雪的隐私,二来又怕这里面有什么牵扯,到最后会把杨静思和她家人拖下水。

可现在杨静思受伤的语气,让她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的那些想法很多余,左茗以前骂她那句话真是没骂错——

她表面跟朋友特亲,其实跟谁都留着一线距离,总怕麻烦这个麻烦那个。

说到底,还是不信任。对自己不信任,对朋友不信任,不信任她们之间的感情,能有可以放心把后背靠上去的厚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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