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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就是说这种颜值是真实存在的吗?不怕我一个七百二十度托马斯全旋外加侧手翻过去单膝跪地向她求婚吗?”

导演已经笑着过去叮嘱她们:“拍归拍,不能外传啊。”

这时热身结束,林雪给冰刀套上防护套走下冰面。

导演安排团队过去布景和打光什么的,桑恬带着采访提纲和录音笔,坐在场边一张小桌子旁等,采访就趁这个空档进行。

所有的灯光都集中打在冰面上,林雪坐在桌边,脸藏在一片阴影里。

桑恬突然把掌心伸到林雪脸前,林雪怔了下眨眨眼:“……就算你觉得我答的不好,也不至于给我一巴掌吧?”

桑恬的掌心却停在林雪脸前:“嗯,真的在发抖。”

她感受着林雪睫毛尖如蝴蝶翅膀,在她掌心微微颤动:“林雪,你在发抖。”

对冰面的巨大恐惧,伴着九年逃亡般的回避,已经如毒素一般,弥漫到了林雪的每一条血脉,和每一根神经的最末端。

又岂是林雪一夕之间穿上冰刀的决定所能克服的。

桑恬把手撤开:“你怎么才能少怕一点?”

不怕是不可能的,但能让林雪少怕一点,也好。

林雪:“怎么样都可以?”

桑恬:“嗯,都可以。”

林雪得逞般的笑了一下。

桑恬以为她要做什么呢,她却只是看了眼桑恬放在膝上的一只手,自己的手伸过来,在桑恬指尖飞快的捏了一下,又撤走了。

桑恬愣了下:“这样就够了?”

林雪笑着点头:“这样就够了。” 她蜷起手,好像想把桑恬指尖的温度在自己手中留存更久似的:“我不是还在追你么?超过这样,就多了。”

桑恬心中几乎涌起一阵感动。

她想起上辈子的陶绮年,别说追她的时候了,恨不得刚认识她的聚会上就往她身上黏。

她曾以为那是因为陶绮年看重她。

可这辈子认识林雪后,林雪所有的行为都在告诉她一句话——“喜欢是放肆,而爱是克制”。

这时导演那边已经布好灯光了,在叫林雪过去上冰了。

林雪站起来往那边走去,手还微微蜷着,好似带着桑恬指尖的温度。

桑恬对着她的背影叫了声:“林雪。”

林雪回头。

桑恬:“不想问问,我刚为什么能看出你在发抖?”

林雪:“为什么?”

桑恬:“因为我也一直看着你。”

像你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一样,我的目光,也始终落在你身上。

林雪:“一直?”

桑恬:“嗯,你待会儿上冰的时候,我也会一直看着你的。”

林雪低头笑了笑。

再抬头的时候,她的眼里忽然有了光,像一度落拓的王者,忽然又拥有了千军万马的底牌。

冰场全暗,当唯一一束灯光打在林雪脸上的时候,她像撩动人心的暗夜精灵。

冰场边所有人都为这奇异的视觉效果发出低低一声惊呼。

所有人都在看林雪美不美,只有桑恬,迎着那灯光看着林雪的一双眼。

她在看林雪怕不怕。

******

林雪上冰的时候,迎着灯光,能清楚的看到场边围了多少人——导演,工作人员、甚至还有好几个以前她认识的花滑教练和编舞。

不知那些人是怎么弄到采访证的,总之所有人都围在场边,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她。

在晁曦没出事以前、在她脚踝没伤的时候,她不知接受过多少次这样的瞩目洗礼,她从来没有怕过。

然而现在,她的右脚踝隐隐作痛,她稍微扭了扭,不知有没人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

其实她何尝不清楚,那跟腱断裂处直到现在还传来撕扯的痛感,全是她的心理作用。

曾经的手术很成功,触目惊心的伤口过了近十年,也早已变成一道淡淡的疤,所有看过她伤的医生都说恢复得很好。

她只是怕了。

眼前刺眼的灯光逐渐变得惨白,她年仅二十四岁的人生中见过同样惨白的东西,似乎只有那一张脸—— 晁曦去世后惨白的一张脸,被火葬场炼狱般的炉火一烧,变成了一捧灰。

那时晁曦的爸妈完全崩溃,是林雪捧着晁曦的骨灰把她带出了火葬场。

之后她就总做梦,晁曦在梦里哭着对她说:“小雪,快逃。”

可最近她开始忍不住想:到底是晁曦怕了?还是她怕了?

晁曦是那个坚持在冰面站到最后一刻的人,晁曦说:“如果让我活着但不滑冰的话,我的生命就没有意义。”

林雪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

她的怯懦叫嚣着让她放弃,她可以找到无数个借口,比如脚踝旧伤真的痛了,比如晁曦的嘱托不能辜负。

可是当她睁开眼,迎着光,看向场边。

一双含笑的眸子就在那里,藏着春风,藏着阳光,藏着杨柳枝头的第一颗晨露,藏着所有林雪曾在阴暗沼泽里触不可及的美好。

桑恬就站在那里,像她自己所承诺的那样,一直看着林雪。

霎时之间。

灯光消失了,人群消失了,瞩目的眼光消失了,右脚踝的疼痛也消失了。

那笑容像天然的暖阳,让血管里一度冷却的血再次鼓噪着奔流。

桑恬,请你看着我。

请你用那样的目光,一直……看着我。

当林雪的冰刀在冰面划出第一个漂亮的弧度时,场边所有人再次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桑恬意识到,楚凌雪的厉害之处,甚至不在于她能做难度多高的旋转和跳跃,而在于她只要站在冰面上,哪怕只做一次简单的滑行,你也能感到质的不同。

代清算是这么多年来女单花滑的顶流了,可楚凌雪跟她相比,完全在另一个层次。

如果代清的定位是优美,那楚凌雪是游龙,是惊鸿,是寒夜星空破空的那一声呼啸。

当她滑动冰刀,整个冰雪世界都在她足下。

滑过冰场外围的时候,林雪双手合十,置于胸前,对着桑恬闭目垂首,随即睁开眼,不着痕迹的滑开了。

不知有没有人看到,刚才那是一个近乎顶礼膜拜的动作。

桑恬,请你一直在那里。

让你的目光,成为我世界的光。

******

等林雪的滑行结束,今天的视频也顺利拍完了。

她到冰场的更衣室换下了考斯腾,又拒绝了公司派车送她回去的安排,一个人勾着肩上大大的运动包走出了冰场。

她想走走,因为那种在冰面上畅意飞驰的感觉,真的是久违了,直到现在,她还能感到一腔热血在每一根血管里鼓噪。

她想找人分享,可走出冰场前看了一圈,桑恬早已不见人影,估计已经和同事一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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