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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都是喊杀声、刀剑碰撞声、利刃破空声……除了掳走玉姝的乌瑟人,最先出现的一群黑衣人,之后竟又出现了一伙黑衣人。

这三伙人混战在一处彼此厮杀,第一群黑衣人显然是来救玉姝的,玉姝本以为第二伙黑衣人是乌瑟人的帮手,谁知他们竟不分敌友,见人就砍杀。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几次玉姝都要被来救她的人带走,但很快又被第二伙黑衣人阻住去路。她不得不四处寻找躲避的地方,因为那群人见到她时手中利刃也并未停下,她心中霎时冒出明悟——

他们恐怕是来灭口的,既不能让她活着离开这里,也不会让乌瑟人活着离开这里。

心念电转间,又是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玉姝忙闪身躲避。但她腹中忽的一痛,双脚一软便歪倒在地,说时迟那时快,那箭矢已朝她面门而来,甚至能看清箭镞上的冷光。

玉姝下意识闭上眼睛,心中一片绝望,只听哐的一声,一把长刀伸出,竟将那箭矢硬生生弹开了,巨大的冲力亦让涅古虎口崩裂,满手是血。

玉姝不由一怔,双唇动了动,还未开口,一旁已有人喝道:

“少主!还愣着干什么,杀了她!”

涅古的视线下意识落在少女身上,只是短短一瞬,他似乎想了很多。

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失败了,周景宵的人找到了这里来,自己派去的替身恐怕已被他擒住。而那群黑衣人想必是太后那老妖婆派来灭口的,毕竟自己等人若是被擒住,她勾结乌瑟的通敌大罪岂不是败露了?

走到这一步,他的人生已全然失败……

他既无法手刃仇人,甚至连恨他如今都显得那般愚蠢。

“杀了她!少主!”

杀了她……她肚子里还怀着周景宵的孩子,即便不能取他性命,也能让他后半生都活在痛苦之中。

他欠他的,凭什么不还?既然他不还,就让他的女人来还!

但视线猝不及防忽与玉姝相撞,涅古的第一反应竟是移开——

他不敢再直视她的眼睛,害怕被她看出自己的欲盖弥彰,自己的懦弱迟疑,不是的,他怎么可能会对仇人之妻……念头闪过,涅古高高举起长刀,忽听身后一声厉喝:

“住手!!!”

他一把将玉姝拽起来,刀刃横过她的脖颈将她挟持在身前,冷冷道:

“谁再敢往前一步,我就一刀结果了她!”

原来此时周景宵已率人赶到,将一干黑衣人和乌瑟人或杀或擒,见状心头一凛,忙喝道:“后退!全都后退!”

他的视线飞快地先在玉姝身上扫了一遍,又仔细地、贪婪地一寸寸滑过——

还好,她看起来没有受伤,只是瘦了许多,脸色也很苍白……

一见了他,玉姝便眼圈儿一红,虽是极力忍着,但那泪水已盈于眼睫。

周景宵见状,愈发心痛如绞,又急又恨。所急者,自是恨不能以身代之,换她平安。所恨者,却是自己直到今日方才寻到她,偏偏又来迟一步,竟让她受了这么多的苦楚。

“姝儿……”他情不自禁哑声道。

玉姝方欲唤他,忽觉喉间一紧,抵在她脖子上的那把长刀又往里递了递。

看着她在周景宵面前双眸含泪的模样,涅古却觉连齿颊都是涩的——

在自己面前,她便连一滴眼泪都不肯掉。也只有见到最信任最依赖的人,她才会露出这般软弱模样罢……

周景宵眼见那利刃已经快要割破玉姝肌肤,忙喝道:“住手!”

“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只要你放了她!”

涅古冷笑道:“好,那你先放我的弟兄们走,保证他们平安出城。”

周景宵毫不犹豫:“可以。”

说着便示意手下将那些擒住的乌瑟人全都松绑,众人忙围至涅古身边,道:

“少主,要走一起走!”

“走什么?!今日非杀了这狗贼不可,他不是要救他婆娘的命?一命换一命!”

以命抵命

一命换一命……

如果是从前,涅古不会对这个决定有丝毫迟疑,就是拼了他自己的命,他也要手刃周景宵,替全家几十口人报仇!

脑海中闪过逃亡那日,母亲绝望又不舍的面容。闪过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每个深夜都被噩梦惊醒的恐惧……

他恨他,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他忽然想到姐姐,当她为周景宵所劝,以乌瑟大司祭的身份去劝剩下的乌瑟人南迁时,她究竟是想杀了那个不共戴天的仇人,还是感激他给了乌瑟人余生的安定?

那短短一瞬他想了很多,脑中最后定格的,竟是那日自己摔碎玉佩后,少女砸落在地上的泪水。

他抬起头,冷冷地道:

“我要杀你,不为国仇,只为家恨。虽然我不想承认你是我表兄,但你毕竟身具乌瑟之血,所以,我们就按乌瑟的规矩来。”

“我会避开你的要害刺你十刀,十刀后如果你还能站住,就代表长生天还是庇佑你的。”

“届时我自会放了她,否则……”

说着,那刀刃又往玉姝颈间送了送,玉姝浑身一颤,却忍着恐惧急道:

“不行!不要答应他!”

十刀……即便避开要害,一个人若流了许多血,又怎么可能还能活得下去?况且涅古的手只要偏离了那么一寸,便可轻松结束周景宵的性命。

更有甚者,他其实根本就没想放过他,只是要用这个法子一刀一刀地折磨周景宵……

想到此处,玉姝便觉五内俱焚,只见周景宵温柔地看了她一眼,那目中全是安抚宽慰,又淡淡道:

“好,我答应你。”

不行……不行,不行!!!

想要出声,但玉姝的嘴已经被布团堵住了,她被涅古一把推到旁边,两个乌瑟大汉上前来将她死死钳制住,她拼命挣扎,满脸泪水,眼睁睁地看着周景宵翻身下马,手无寸铁地走到了涅古面前。

噗——

刀刃深深没入了皮肉之中。

就在涅古动手之前,他犹还对玉姝道:“闭上眼睛。”

不,不……不!!!

玉姝不停摇着头,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轻柔:“你也不想咱们的孩子看到他爹爹的狼狈模样罢,闭上眼睛,乖。”

片刻后,她阖上双目,失声痛哭。

即便双唇被堵住,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便如望帝啼鹃,每一声中都见斑斑血泪。众人不禁都面露不忍之色,只听得——

噗。

噗。

噗!

噗!!!

利刃刺入身体里的频率越来越快,每一下拔出时带出的鲜血也越来越多。周景宵一张脸已然惨无人色,但他紧抿薄唇,瞬息功夫已身中五刀,竟没有发出一声痛哼。

即便是最痛恨他的那些乌瑟人,此时也忍不住在心里暗赞他是条汉子,众人不知,他只是不想自己痛苦的呻吟被玉姝听到,他绝不能在她面前倒下,绝不能让她担心……

剧痛到极致,便是一片麻木了。

口中传来鲜血的味道,他知道这是自己为了忍痛把舌头都咬破了。身体里的热意在飞快流失着,他浑身一片冰冷,视线摇摇欲坠,终于,涅古拔出了满是血的长刀,他的脸上、身上,亦都是周景宵的血,他注视着他的眼睛,道:

“从此之后,你我两清。”

他的仇,便在今日了结了。

他确实没有一刀刺在周景宵的要害处,但每一刀都又深又快,能不能活下来,那就要看他的命。

涅古不再多说,临走之前,他只是看了玉姝一眼。那两大大汉方一将玉姝放开,她便昏死了过去,周景宵忙道:

“快……快去看王妃……有无大碍!”

随行的军医连忙上前,略一诊脉,道:“王妃昏倒是脱力所致,想必是方才太过紧张悲痛。”

周景宵顿时松了口气,又见涅古一行人已骑马离开,众人忙问他要不要去追,他摇了摇头。时至今日,他已经不想再赶尽杀绝了,涅古说从此之后他们便两清,他相信他做的到。

又看着玉姝被送上马车,看着太医赶来又细细为她诊了一回脉,肯定她与腹中胎儿都并无大碍,他方才心头一空,昏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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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完了虐完了!别打了别打了!【抱头逃窜

毕生知己

众人见状,自是大惊失色。

原来方才众人因见周景宵浑身浴血,但既能站立又能如常下令,还以为他并无大碍,此时方才恍然——

从始至终,周景宵没有挪动过一步,想必他早已疼痛虚弱到了极致,不过是凭着一腔意志,亲眼确认玉姝无事后方才再难支撑。

当下他便昏迷了足有六天六夜,有好几次危在旦夕,到底最后还是熬了过来。玉姝自打苏醒后便日夜陪伴在他病榻边,不肯有一刻远离,每当见他有危急之状,便紧紧抓住他的手,似乎这样便能多给他一点温暖。

或许真是冥冥之中他心有所感,到的第七日,周景宵终于睁开了眼睛。

视线方一恢复,便看到一双含泪的星眸,他欲抬手,却觉臂上无力,玉姝忙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让他轻柔地摩挲着。

周景宵哑声笑道:“快别哭了,瞧眼睛都哭肿了……”

数日不曾说话,他的声音便如砂砾摩擦一般刺耳,可玉姝却觉得这声音听来犹如天籁,强忍着泪水,道:

“你若以后再这样以身犯险,我……”原想说“我便随你一道去,必不独活”,恐又怕他担心,便咽住不说。

周景宵又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摇了摇头,道:

“原是我没有护好你,你放心,就是为了你,我也要长命百岁的。”

如果不是他,玉姝也不会招来这一场劫难,想到玉姝可能受过的那些折辱,他就是身中十刀百刀,又怎能抵得其痛?

“姝儿,我……”

他其实想问玉姝,在知道了他的身世后,她会畏惧他吗?从前她只知他是抵御乌瑟的大英雄,但其实他也是个满手血腥、弑杀至亲的刽子手。

他们成亲数年,夫妻间无话不谈,但他从未在玉姝面前提到过母族一个字。

大概他是害怕罢……害怕她就像自己珍视的那些人一般,终究还是会离开他。

鼻头一酸,玉姝见男人眼中竟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愈觉痛惜非常。

大概这么多年,他从未被人理解过。

乌瑟人痛恨他自不必说,就连大梁人其实也在心里觉得他的手段太过酷烈。当日他之所以隐姓埋名去程家做了区区一个教书先生,除了不想与先帝兄弟阋墙,或许也是因为这一份世所不容。

再多的赞誉都是虚幻,他始终在孑然独行。

“待你的身子养好了,我们就离开京城罢,好不好?”

她知道周景宵并不喜追名逐利,之所以做这个摄政王,只是先帝临终所托,不能辜负。

“左右你已辞去辅政之职,我们去遍游名山大川,去江淮,去西南,去草原,去看一看……乌瑟人如今生活的地方。”

少女的眼睛越来越亮,说着那些莽莽戈壁,说着那些温柔水乡,说到他们可以一览这广阔天地,整个人都飞扬了起来。

——如果过去从来都没有人理解你,但如今还有我。

我们将相伴一生,即便死亡亦不会分离。

可惜几日之后,玉姝便泄了气。

她怀晖哥儿和昭哥儿的时候,虽是双胎,两个孩子却都安分得很,既不像许多孕妇那般手脚浮肿脸上生斑,便连孕吐之状都没有,不过食欲比平常大了些,又嗜睡了些,一路稳稳当当到了临盆之日。

哪知如今已是第二胎,却忽然饭也吃不下了,头也经常发晕,又身上乏力,总是懒懒的倦怠不已。原本她还在兴兴头头地收拾行李,预备先去金陵游玩,此时不免便如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周景宵见了,一面心中疼惜,一面又觉好笑,道:

“你有身子,原就不能长途跋涉,待孩子出世了再说不迟。”

他如今还未大愈,因当时伤得太重,且如今天气严寒,不能见风,太医便说要在家中静养数月方可。只是虽如此,朝上许多政事却仍需他处理,周景宵也知玉姝是怕他辛苦,方才巴不得现在就离开京城,但一时半会儿他确实脱不得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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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没满百,双更(●′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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