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旦草场上冻,牛羊饿死,劫掠就成?为他们的主业。他们劫掠敌人,也?劫掠邻居,倘若无人可供劫掠,就劫掠自己的兄弟。

如往年一样,朔狼部再次将手伸向南部的这个软弱的大国,用弯刀与长矛收割肥美的脂膏。老人和男人全都杀尽,金银、粮草、牲畜、女人、幼童……可称为财富的一切,他们统统劫掠。

纷乱的马蹄裹起滚滚烟尘,朔狼大军在这烟尘中出现,欢呼着驾马踏破汉城城门,大肆烧杀抢掠,再踩过满地尸体血泊离开,留下?残垣断壁、满目疮痍。

草原上就是这样,你吃我,我吃你,胜者活,败者亡!最好的东西,只?属于最强大的部族,懦弱的人只?配做牛马,被奴役、被践踏、被屠杀,甚至死之后还要被敲骨吸髓、啃食殆尽。

那一年,朔狼部战士们在朔狼王的带领下?,再次侵入汉境,在满载而归之时,在珍珠碛遇到了一字排开等待在此的漠北军精锐。人不多,只?有三千人,但气势熏灼、杀气腾腾,像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而乔迟就是这柄长剑最锐最利的剑锋。

在漠北亘古的寒风中,他领着这柄长剑,以拔地倚天之势,狠狠向朔狼军斩下?来?!

那是朔狼部从未遇到过的劲敌,以一当十的朔狼勇士,在珍珠碛折了两千,血染红了整片戈壁滩!朔狼王首尝败绩,被斩一臂,差点身首异处,带着残部大败而逃。

从未有过失败的朔狼王认定?这支南部王朝的强兵只?是侥幸得胜,但事实证明,他的逃脱才是侥幸,天神并未再次庇佑于他。

在五个月后,在华木盖,朔狼部再次一败涂地,而这次,他的首级被乔迟这个活阎王毫不留情的割下?,悬挂于边塞城门之上。

华木盖一役,镇北军统帅乔迟乔知予一战成?名,自此——声慑燕然?,势压横山,鹰扬虎视,惮赫千里!

执思义那时只?有十五岁,他的父亲是朔狼王,母亲是被抢来?的汉人,他是朔狼王的儿子,可却从未被任何人当做他的儿子。他是杂种,是朔狼和汉人之间的夹缝,他不为任一部族而活,只?为他自己而活。

在华木盖一役中,朔狼大势已去?,所有朔狼勇士都在往前冲,他握着武器,转身逃离。最后一次回?头,纷乱的战场上,透过互相厮杀的人群,他看到乔迟提脚踩在父亲的胸口,弓着身,一只?手扯住父亲的头发,另一只?手提着剑,割下?了他的头。

四周狼烟滚滚,杀声震天,但执思义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他只?怔了那么一瞬,立刻扭回?头,逃得干脆利落。

在战事结束之后,他那个名义上的大兄执思庆即位为新王,决定?向大奉臣服。草原上就是这样,弱肉强食,打得过就掠夺,打不过就俯首于强者。活着,更?好的活着,就是这里唯一的信条。

为了博得大奉天子的信任,大兄效仿旧制,要往大奉送出质子。质子的人选需是朔狼王血亲,一旦朔狼反叛大奉,质子便会被即刻处死。

大兄无子,只?能送兄弟,在争夺朔狼王位的过程中,不懂事的兄弟都被他杀光,剩下?的都是坚定?的站在他身边的手足,自然?送不得,于是无人在意?的执思义立刻就被封了归仁亲王,被请上了马车。

草原上的狼群从来?成?群结队,可也?有不为族群所容的孤狼,他从始至终都是那只?孤狼。

大奉不会有他的容身之处,朔狼部也?没?有,可相比于这豪华的金丝笼一样的宅邸,他更?想念草原上粗陋的毡房、成?群的牛羊、还有低矮的蓝天、爽利的风。

“腿伸出来?。”面前人说道。

执思义打了个激灵,猛地回?神,“想干什么?我不!”

他忘不了面前人在战场上厮杀的凶悍模样,后来?许多次做噩梦都还会梦到他慢条斯理?的割下?阿爹的头的场景。他如今孤零零的被撇在大奉,他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或许他是想来?戏耍他、折磨他,或者还有其他的想法……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他想活,实在活不了,死也?可以,最好能留全尸,他不想被割脑袋。

臭小子竟然?还硬气得很!乔知予眼神一凛,缓缓抬起了手,眼神在执思义的身上逡巡了一下?,瞄准他的胸,正要下?手,执思义见势不妙,赶紧把腿伸了出来?,伸到了她面前。

吃硬不吃软?

她阴阴的斜了他一眼,他咬着牙瞪回?来?。

实话实说,小伙子长得还不错,高?鼻深目、双眸碧蓝,眉宇之间既有汉人的柔美,又有朔狼部族的刚毅,哪怕是以时下?的眼光来?看,他也?是个俊俏的小伙。只?可惜,身为两族混血,他注定?在哪里都讨不了好。

瞥了眼他伤痕累累的脚底,她问道:“脚怎么回?事?”

“干你屁事。”他回?道。

乔知予点点头,拍开一坛子烈酒,向他介绍道:“你看,这是酒。”

说完,她大手一翻,酒液倾泻而出,全都浇到了他的脚上。

凄厉的惨叫声顷刻响彻十王宅上空——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操你娘,放开我,放开我!我杀了你!”

执思义痛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剧烈的挣扎着,一边痛叫,一边在地上扭得像条翻肚皮的菜花蛇。

屋里侍人扫地的扫地,拾掇杂物的拾掇杂物,没?人搭理?他。

等他喊得差不多了,乔知予使了一个眼神给侍立一旁的嬷嬷,嬷嬷立即朝门外招手。几个身强力壮的下?人一拥而上,把执思义按严实了,给他脚底上药。

“我自己上,放开我,别碰我,滚开!全都滚开!”

不知这臭小子哪里来?的牛力气,一挣扎起来?几个大汉都按他不住。

乔知予看得心中窝火,双眼一眯,箭步上前,伸手一巴掌狠狠就呼他脑门上。

蒲扇大的大巴掌果然?药到病除,执思义被呼得头晕眼花,也?不骂人了,也?不挣扎了,有气无力的耷拉着脑袋,任由?侍人把他的脚缠满了绷带。只?是这个过程中,嘴里一直哼哼唧唧,不知道在哼些什么,听起来?倒是委屈巴拉的。

药上完的时候,屋里也?打扫得差不多了,乔知予挥退了全部侍人,拿出了自己给执思义带的礼物。

盛京最近有t?家酒楼新开业,厨子是漠北边镇来?的,烤羊做得一绝,味道正宗。想到执思义这小亲王幽居在十王宅中,估计平日也?只?能厨房做什么吃什么,乔知予就给他打包了两大根烤羊腿,用油纸包着,还是热乎的。

执思义本?来?缩在墙根,一副受尽折磨萎靡不振的模样,一闻到肉香立马双眼一亮,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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