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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他身后根系复杂,却没想过他的身份带给他的是这样牵一发动全局的位置。

不管外面舆论消息如何紧张,他只要回到她这儿,脸上还依旧是从前那样淡定又儒雅的样子,怕她待久了无聊,但自己白日里又抽不出时间来陪她,又偶尔听到她问起他家族的事情,就拿了一张族谱图给她研究。

那族谱图比棕榈树上分岔出来的长条树叶子还要复杂。

她甚至有一点庆幸她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里。

族谱做的很详尽,每个人还贴了照片,佟闻漓站在摆着很大的一张族谱的桌子边,看到卡撤曼先生和卡斯蒂耶夫人下面的,的的确确放了五个人。

其他的四个都是金发碧眼,要不就是混血,唯有他一个……

怎么说呢,很突兀,很扎眼,像是一盘被黑色统领全盘的围棋局里还残留的唯一一颗白子。

她忽然想到一年前,黄坎恶狠狠淬毒的像是揿他痛点的那句——说他披着洋人的皮做着洋人的狗。

佟闻漓站在那儿,心里有很多疑问,但却不知道要怎么问出口。

“是想问我为什么不跟他们一样对吗?”他却很轻易地就看穿她的心事,这样问到。

佟闻漓把眼神落在他身上;“没……没有……先生”

比起好奇真相,她更不想让他神伤。

他却置身事外似地开了口:

“我是被卡斯蒂耶收养家族收养的,我养母不能生育,与养父感情不合,我父亲在外有四个私生子,他想把他们都接回来,我母亲不愿意,就用要收养一个孩子作为他接回那几个私生子的代价,并且提出卡斯蒂耶家族的所有继承权都只能给我母亲收养的孩子的条件,而他真正的孩子,却只能以养子的身份出现。或许是为了报复我父亲,她选了一个跟他最不像的人——也就是我,来继承所有的这一切。”

他说的平淡,像是讲一个关于别人的故事。

讲到最后,他转过头来,把她拉入他的怀中,像是怕她没听懂,还低着头笑盈盈问她:“这下知道了吧,不好奇了吧。”

她的眼睛却充满关怀地望着他,她把头倒在他怀里,轻声问:“先生……他们 ,是不是都很难对付……”

“怎么会。”他拍拍她的背,哄着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这本也不算特别难念,说到底都是一家人的,怎么会难对付呢。”

他总是这样举重若轻地不想让她太过于担忧,抱她上床,跟从前一样哄她睡觉。

“明天无聊的话出去逛街购物,不是一直说想去凡尔赛宫看看,要抓紧哦,等我外祖父病好了,我们就要回西贡了,或者你想回中国吗,我带你回中国去,还不好?”

佟闻漓从被窝里把脑袋伸出来:“真的可以回中国吗?”

他拍了拍她的脸:“真的,只要你乖乖睡觉。”

他知道她来到巴黎后没日没夜都睡不好,他知道她依赖狭窄的环境,也习惯了那热带的温暖气候,这儿没有阁楼,没有那些墨绿大片张扬的植物,她睡不惯。

独独要他抱着的时候,她才能做到真的沉沉地安心地睡过去。

大雪蒙蒙,可偏偏他不能夜夜都来陪她。

*

半夜,佟闻漓醒过来下意识地往身边一搂,却发现原来在身边的人不见了。

她随即睁开眼,加了个外套,起来找人。

她在阳台外头亮着的那盏孤灯下找到他。

他没穿外套,只穿了一件羊绒的黑色高领毛衣,坐在那儿抽雪茄,大雪天力手边依旧是一杯加了冰的威士忌。

她已经许久没见过他抽雪茄了,这些年来,他克制地只抽降了调的特调烟。

巴黎的雪下的很大,阳台那儿虽然有挡雨蓬,但那雪花还是肆无忌惮地飘落到他的脚边,积化成一堆泥泞的淤寒。

他身后的雪夜里亮起的灯火背景是典型的哥特式教堂的建筑,复古又华丽的法式建筑彰显这个城市厚重的文化基因。他清冷的样貌和那样的背景格格不入,但他在这里生长,在这里生活,是不是也在这里,去藏起关于自己真的从哪里来的疑问和记忆。

她问他那拥有复杂家谱的家族里的人是不是不好对付。

他却只是说,说到底他们也都是家人。

但如果是家人的话——

母亲把他当做报复和泄愤的工具,父亲对他的出现充满厌弃。

这样存在的他,是不是没有从这个家族中得到过一点的爱意。

她开始理解他说的,他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

但她又觉得,在她身上,他却意外地做得特别好,他依旧没有失去爱人的能力。

他把那些东西轻飘飘地在她面前揭过,依旧长成了一个慈悲、宽厚、情绪稳定、温和又包容的人,在她面前,从来没有暴露过他的脆弱。

她想过去给他一个拥抱。

但她依旧没有选择那样做,没有那样去打破他在夜里的释放。

*

后来的日子,佟闻漓给自己找了点事。

她发现巴黎也有华人街,也有中国人扎堆住的地方。

那一条街上写的都是中国文字,卖的还是中国的小特产,她在那儿种草了一家闽南小吃,还认识了几个在那儿开卤水店的老板娘,他们在楼下开了店,二楼就是住的小公寓。一来二去的,她学会了搓麻将,闲来无事就蜷在那儿跟人搓麻将打发时光。

每每到了黄昏点,华人街楼下总会有开一辆低调又昂贵的黑色轿车开过来,等到车子里的矜贵又俊朗的男人下来之后,公寓上头磕着瓜子穿着旗袍的姐姐们就会喊道:“哟,谁家先生来抓人回家吃饭了~”

佟闻漓听到后,撒腿离开桌子,三缺一的姐姐们嫌弃她赢了就走,怎么拉也拉她不住,她摆摆手说:“我家先生,找我回家吃饭了。”

姐姐们一边笑话一边羡慕:“阿漓,你家先生待你可真好,你们结婚多久了?”

他们以为先生是对于丈夫的昵称。

她笑笑,抓起外套没解释,只留下一群姐姐在那儿歆羡:“新婚燕尔,黏腻的很。郎才女貌,多般配的一对啊。”

他们的羡慕落在佟闻漓的身后。

佟闻漓一出门后就闻到冬日里夕阳暖暖的味道,脚底生风地从窄小的楼道里飞奔下来。

他就站在楼下,半身靠在车窗边等她。

她二话不说地撞进楼下等她的人的怀里,惊起一地阳光里碎密的尘埃。

“这么准时?”他倒是没想到她下来的还挺快,伸出的手掌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是不是输钱玩不起了,把我当借口。”

“才没有呢。”她掂了掂鼓鼓的钱包,向他展示战利品,“我正玩得高兴,要不是你来接我,我才不结束呢。”

“是吗?”他边说边把自己脖子上那根雾霾蓝色的羊绒围巾解下来,绕着她冰冰凉凉的脖子,在偶尔暂停落雪的巴黎夕阳光里,一圈又一圈地绕上,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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