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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再……靠近一点?”
宋矜一愣。
她身体前倾,脸贴着栅栏向谢敛递过去。
但两人之间,还是隔了好大一段距离。
很明显,除非是谢敛自己走过来,她手里的药丸没办法交给他。
谢敛蹙眉,表情没什么变化。
他缓慢地动了一下肩膀,直起身体想要站起来。但就是这微晃的一下,宋矜瞳孔都缩起,忘了收回紧盯着谢敛的目光。
——他的后背像是被人,活生生用刀劈了无数刀。
血肉早就糊作一团,翻卷处裸露出森白的脊骨,生出幽黑的脓血,斑驳覆盖在他背上。
他若不是靠着墙壁,伤口恐怕惹来虫鼠咬食。
但刚刚到现在,谢敛的神情都是近乎倦怠的平静,仿佛那些可怖的伤痕,都毫不存在。
他走得非常慢,铁链叮伶作响。
几乎每走一步,他的脸色更苍白一分,肉眼可见地泛出灰败的青灰色。终于,谢敛的身形一晃,仓促狼狈地摔倒在她面前。
“谢……谢大人。”
谢敛缓了很久,眼前的黑暗才被驱散。
他仰面看宋矜,女郎眼里蓄满了泪水,无声地滑落下来。她蹙眉哽咽,却又不敢发出声音,竭力想要把悲伤压抑住。
从前她见受刑的阿弟便是。
谢敛有些无措,撑起身子挡住后背狰狞的伤疤,“抱歉,吓到你了。”
宋矜哭得更厉害了。
她朝着他伸出手,谢敛以为她要递丸药,于是竭力摊开疼得抽搐蜷曲的手指。
但他的手,被她轻轻地握了一下。
意识因为无时无刻忍受痛苦变得迟钝,触觉也一样。他几乎有些恍惚,才感觉到少女柔软微凉的指尖,轻轻抓着他的手,有种介乎温柔的安抚。
疼意撕扯灵魂。
他仿佛在被扯散之前,别人轻轻拢起。
“对不起。”宋矜眼睫扑簌,有些语无伦次,“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我若是提前知道,也许不会急着翻案……”
但当时,她很怕阿弟会因此死掉。
也害怕阿爹从此蒙冤。
她也没料到,谢敛也因此受到太后党的猛烈报复,以至于受到这种折磨。
“不与你相关。”
“这是我自己要做的事。”
谢敛语调一如既往平静冷淡。
宋矜感到他的手在颤抖,因为忍痛而抽搐。但却推了她一下,接过她手心的药丸,避开了两人的接触,整衣靠坐在栅栏前。
“宋娘子,死在肃清朝野之后,是谢某为自己选的路。”
“切勿自责。”
宋矜仰着面看他。
青年内敛冷淡、骨相凛然,仿佛赴死才是他的使命。
她的心脏跳得非常快,快得几乎窒息。
以至于从她心中刚刚滋生出来的念头,在短短熟息之间,蓬勃生长到再难以抑制住。
——她想救他。
第21章 子规血(六)
“大人冷吗?”
女郎嗓音温和,谢敛抬眸朝她看过去。
囚室肮脏晦暗,血腥可怖。
女郎却面颊干净温和,雪衣乌发莹润清洁。她端坐在稻草上,秋水眸如同蒙着雾,安静又柔韧。
她如春日草木上,细微的雨露。
无声而清澈,带着微凉的气息,柔和地带来抚平伤痕的生机。
他藏在袖内的手背抽搐了一下,被他扣紧掌心按捺住了,某些念头却有些不受控。
谢敛点头:“有些。”
“我来得急,明日给大人送衣被。”
“明日卯时末、辰时初,大人若是醒得早,便稍稍等等我。”
谢敛心知不会有明日了。
但他还是近乎温和地点头,说道:“好。”
何镂今日放她进来,不过是刻意借宋矜羞辱他。
昔日他帮宋矜时,得罪了何镂,以何镂睚眦必报的性子,恐怕会趁机对宋矜做些什么。
即便如此……
他的目光,还是不经意落在女郎清浅的笑颜上。因为高热,寒意从骨头缝儿窜出来,冷得他垂睫轻颤,微抿了乌青的薄唇。
谢敛的手虚搭在冷硬潮湿的地砖上,蜷了蜷指尖。
他喉结微动,将注意力从躯体的痛感上剥离回来,重新思考与眼前人有关的事情。
“让阿念陪你。”他又说。
秦念是老师的女儿,连傅也平都要给几分面子,何况何镂。
再说,秦念和宋矜的性子不大一样,无论到哪里都吃不了亏,总能让自己过得好。
“秦娘子?”
宋矜只轻声说了句,眼神闪烁。
她似乎还以为,他不知道秦念已经被傅家接走了,不忍告诉他真相。
“我想交代给她几句话。”
谢敛自己都未曾察觉,自己眼底多了几分暖意,信口胡诌了个借口。
眼前的女郎点了头,又说:“我不一定能见到她……”
“她会来。”谢敛说。
她点头,催促他:“将药丸吃掉两颗。下次若是疼得受不了了,再一次吃两颗。”
宋矜说话时,耳边的坠子微微颤动。
折射着灯光,明明灭灭。
他拈着从她耳坠子上取下来的药丸,眸色平静,放入口中。
浓重的苦涩在舌尖化开,霎时间压抑住了唇舌间的铁锈味,鼻腔却升腾起一缕极淡的荔枝甜香,久久不散。
谢敛眼睫微颤,低咳出声。
“……水。”
女郎手忙脚乱,再刑房桌子上倒了碗水,递给他。
她似乎松了口气。
谢敛不着痕迹地抽回目光,只去接过那碗水。
黑陶碗粗糙,衬得女郎手指莹润。
他接过时,对方怕他抬不起手,忽地往前送了一下。他本来还捧起,手便搭在少女的手上,蜻蜓点水般掠过他滚烫的掌心。
女郎睫羽微颤,受惊的蝴蝶般。
谢敛只觉掌心灼烧得几乎麻木,热意一直撺到心口,连意识都仿佛沸腾了似的,险些难以自控。
“多谢。”他有些不自在似的,轻轻撇开目光,“向文与我年少相识,不仅是同僚,还是多年的同窗好友。你与他在一处,必然琴瑟和谐。他虽然爱玩闹,却不会胡来,宋娘子不必……”
谢敛察觉到失言,顿了顿。
哪怕是章四郎是他的挚友,说到闺中的话,他心中仍旧升腾起一股微妙的回避。
“恕我不能观礼。”谢敛闭了闭眼睛,心中异样变得更加强烈,准备好的措辞仿佛无法说出口。
但错过了今天,恐怕永远没有了时机。
他沉默一会,还是说道:“恭贺宋娘子与向文白首相携、笙箫和鸣。”
眼前的少女愣了一下,眼底竟也浮现几丝无措。
她攥紧了缥水碧的百迭细褶裙,微微抿唇,还是蹙起眉心反驳道:“我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