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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夫听?惯了传闻,还以为谢敛是什么冷血无情?的狠人,结果却是个清寒深沉的读书人模样,瞧着又斯文?又端正,估计还有些妻管严,实?在大为失望。

“跑了?”眼前的青年人皱眉。

船夫等了半天,却见他屁都没憋出来,心里不由?轻蔑。

于是他提醒道:“你们要追吗?”

这一单的大头是杀人不错,但够一行人到岭南的嚼用,这一笔钱只多不少。到时候一边杀人,一边卸货,可以说十分划算。

“可……能追回来吗?”谢敛面色苍白,遍身无用的书卷气,话语带着几分考量,“我们一行人都不会水恐怕追不回来。”

船夫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说道:“这有何?难,那片靠着芦苇丛的码头,都是我的兄弟。帮你找个人,不过顺手的事。”

“如此,多谢了。”谢敛道。

看着对?自己又是道谢,又是作?揖的谢敛,船夫唇边讽刺的笑意?遮都遮不住。什么年纪轻轻手握大权,落了难,还不是这副没出息的模样。

不但如此,谢敛又递出只玉佩:“江陵城中的梨花酒最出名?,可以当?了,劳烦老伯的友人多费些心思。”

这玉佩玉质莹润,是上上佳品。

船夫接过来,笑得十分意?味深长。

当?年江陵城的梨花酒,正是因为谢敛在宴会上的一首诗,从此名?噪天下。如今再到江陵,谢敛却要请他们这些匪徒喝举人进士的爱酒作?为讨好。

“这是自然。”

船夫说着,当?真起了这样的心思。

喝了梨花酒再杀谢敛,不说别的,确实?十分有意?思。反正这玉佩,就算是谢敛想要借机传递什么消息,他们也不可能拿出去当?的。

常在河边走?,不至于因此湿了鞋。

反倒是谢敛,恐怕是想不到自己要死了。

船夫想了想,似笑非笑提醒道:“郎君瞧着面色不好,还是趁着晚饭时间,多吃点好的吧。”

谢敛眸色平静,送走?船夫。

果然,船只靠着岸边停泊。船夫将玉佩绑在鱼鹰腿上,又扯出羊皮纸画了符号,做完这一切,暮色彻底笼罩住一片山野。

这顿晚饭,谢敛没让王伯一行人吃。

他在灯下交代完毕,众人都不做声,看他的眸色是震惊里夹杂着害怕。谢敛也不恼,只是重新叮嘱了一遍细节,又问道:“记住了?”

众人不敢作?声,看他的目光像是看怪物,没人能将杀人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何?况,任谁都不想杀人。

“这事……我们家小娘子知道么?”王伯问。

谢敛沉默片刻,也淡瞥了一眼房间的方向。吃了药的缘故,宋矜一直在昏睡,此时当?然不可能醒过来,无法知道他即将要做的事情?。

但他确实?不是君子。

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

从他入仕之初,他也不是为了当?仁爱持正的慈厚君子。传闻说得不假,他是个不择手段的疯子,处事极端只为达成自己的目的,全然不顾后果。

“由?你们取舍。”

谢敛淡声道:“端看要不要活。”

屋内十分安静。

片刻后,众人节节败退,终于咬牙下了决心。

每个人的分工,都被谢敛划分得十分准确。大家叽叽喳喳,又将各处不确定地问了一遍,这才纷纷出去准备自己的事情?。

只有蔡嬷嬷欲言又止,哆嗦着嘴唇。

谢敛略顿了顿,转身走?了。

月色洒落在船舷上。

谢敛为宋矜披了件斗篷,靠着她坐了一会儿。

片刻,船只靠了岸。

他收敛了心绪,弯腰将宋矜抱了起来。右腿膝盖陈年的旧伤隐隐作?痛,因为在驿站外下马仓促的缘故,恐怕短时间内好不起来了。

谢敛干脆忍痛,姿态如常。

他抱着宋矜出了房间,远处芦苇丛簌簌颤动,无形中酝酿着危险。远处升起一把火,火光越来越红,朝着芦苇丛疯狂地吞噬过去。

记忆里这样的大火,也很疯狂。

扭曲的人影起伏,尖叫声此起彼伏,滚烫明亮的大火颤抖不已。浓烈的黑烟升腾起来,带着皮脂烧灼之后的臭味、香味、焦味,还有凄厉的诅咒与辱骂。

谢敛朝着船舷走?得很慢,他几乎被记忆扼住咽喉。

一步,两步,他僵在原地。

身后有羽箭破空而来,正对?着他的肩头。

怀里的少女忽然挣扎了一下,乌黑的发丝从斗篷中泄落出来,被风吹得扫过他手背。荔枝香驱散了尸体的焦臭味,僵硬的身躯被痒意?掠过,骤然间松弛。

他抱紧宋矜,侧身躲开。

呼呼的风声裹着尖叫声,他耳边的唾骂警告声戛然而止,随着记忆散去。

谢敛浑身冷汗凌厉,面白如纸。

然而因为抱着宋矜,他不敢任由?自己脱力。膝盖的疼痛令他走?不快,只能踉跄着朝船舷走?去,无论如何?,这一次他一定要保护好宋矜。

对?面的火太大了,几乎照亮半面天空。

他抱着宋矜,手背青筋浮起。

眼前又浮现那道扭曲的身影,在火光中挣扎翻滚。大火照亮了漆黑的夜空,吞噬掉他曾经的家、曾经的亲人,只有数不尽的凄厉惨叫,和夹杂其?中的诅咒和警告。

每一句,都在逼迫他活下去。

却不是为自己活下去。

第39章 相思引(十二)已修

宋矜再次醒来时, 月在天中。

靠岸的芦苇起了火,连成一大片火海。

而她被谢敛抱在怀中。

身下船只起了火,失去平衡摇摇欲坠。身后有羽箭破空而来, 谢敛折腰避开?时擦破鬓角,散落的几绺长发被风吹得拂起, 其下眉眼依旧清肃沉静, 步履堪称从容平稳。

但不知道为什么, 他脸色非常苍白。

额头渗出细密的汗, 抱着她的手臂似有些轻颤。越是如此, 宋矜就越是觉得,他冷静到近乎固执的神情,突兀得像是挂上去的面?具。

“谢先生……”她有些慌。

宋矜本能挣扎, 不敢让他费力抱着。但很?快,对方便抬手重新?掀起斗篷盖住她,制止了她的动作。

“沅娘, 要见血的。”他语调温和。

宋矜眼睫一颤,没有乱动。

他一开?始就安排好了,让她服了药, 被他抱在怀中带着处理完。但或许谢敛不知道,她自幼生病, 镇痛类的药物都吃出耐药性?了。

随着行走,谢敛腕间铁链窸窣。

但不知为何, 他并没有急着起身上岸, 反而是往前走了几步。在谢敛停下后, 便有人闷栽在地上, 咚地一声导致船只猛地一晃。

宋矜趁机往外?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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