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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沉寂了片刻,皇帝才慢慢道,“突厥之事突发紧急,朝中主和之声此起彼伏,百姓才休养生息,我无奈之下,本想忍痛……送你去和亲。”

这话叫公主听得浑身一震,身子颓然地向后坐了下去,皇帝看出来她的惊讶,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道,“后来此事不了了之,再加上蕴空三番进言,也就算了过去了。还好,我还可以将你留在身边。”

公主恍惚之际,忽然感到一只手盖在了她的脸颊上,道,“所以,你会恨阿耶吗?鸢儿,告诉我。”

浮玉已经不哭了,视线望着皇帝,苦涩道,“那,将我送去,阿耶,舍得吗?”

皇帝一愣,然后笑了,仿佛从现实中回到了很久以前,在牡丹花丛前,也有一个人曾经这么问过他——‘送我去太子那,你会舍得吗?’

公主见皇帝神情微变,不由得有些担忧,于是轻声唤了一句他,“阿耶,你若是累了,儿今日先回去了。”

说着,她缓缓提衫欲起身拜退,忽然,只听一声沉沉。

“你母亲……也这样问过我……”

皇帝说完,偏过头来看她,只见公主出落得愈发淑丽,也越来越像她母亲了。他换换抬手,示意她坐回来,坐在他的身边。

浮玉听到方才那些话自然是震惊的,她从未想过父亲曾经打算送她去突厥和亲,这对她来说既是打击也是难过。

可是这种情况下,她只是一脸平静,淡淡地望着他,仿佛只是看一个年迈病弱的老者似的,目光柔和,轻声道,“阿耶,和我再说说母亲好吗?”

洛阳旧府邸,母亲的死一直是她心中的一个结。她当时还很小,没有人和她说过这事情,只是问起来的时候,都会低头说一句,“睿夫人是突发急症去的。”

从此,令睿姬似乎就成了众人缄口不提的所在。

关于母亲,她听过了很多种形容,好的,或是不好的。有的说她美丽非凡,有的却说她是祸国之色;有人说,她出身高门,有的人却说,她是前朝欲孽。

其他的,有人说她很爱父亲,可是也有人说过,她在父亲和太子这两兄弟之间挑拨离间,引起不和,最后逼得父亲发起洛阳之变……

浮玉轻轻颤声,将多年来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阿耶,母亲她,是你下令赐鸩酒的么……”

说完,殿外忽然潮气四升,乌云遮玉,星光黯淡,晚风骤起,然后只听直棂窗外远雷隆隆,仿佛战马嘶鸣。紧接着,淅淅沥沥,愈来愈紧,愈来愈急,一场秋雨,就这么悄然而至。

长安城内的千秋盛典在突如其来的急雨中就这么散了,街上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彩灯瞬间被浇得熄灭,升起一阵直直的青烟,然后在夜色中晕开。

方才还在欢声笑语夜游于街的百姓,这时候纷纷顶着斗笠跑回坊中去了,有的来不及走,只得躲在酒坊的檐下,眼睁睁地看着那盛京之景,一点点湮没在连绵的秋雨中。

第66章

大概盛极而衰, 得失荣枯本就是常事。

浮玉从前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可是与上辈子不同的是,她亲眼见到了父亲自鼎盛尊容转而缠绵病榻的模样, 心里感到的不仅仅是那份因为亲情带来的伤感。

她的问题教皇帝沉默了很久。外头的雨滴打在玉阶上,冷冷生寒,更显得殿内几盏幽幽烛火, 在风中摇摆不定。

公主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更想知道那些流言蜚语的源头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对于皇帝来说,这无非是将心底埋葬依旧的伤口重新掀开来瞧。

大殿幽深, 公主坐在榻前俯身守着皇帝,一言不发地等着他说些什么。

只听在一片寂静空落中, 一声叹气,“或许,朕走到如今,也是一种天道轮回。朕,不是个好君王。”

皇帝在众人前从来都是气吞山河的帝王之举,不曾有如此颓败的感叹。浮玉听后,轻轻皱眉,安慰道,“只有明君才会这么说。父亲是明君, 自然时时刻刻心系家国,三省吾身,觉得做得还不够多。由此可见,阿耶说的并不对。”

“你这巧言, 与那些人一样了。” 皇帝听罢,只是微微一笑,并未生气。

浮玉淡淡凝视着,道,“父亲坐上皇位,不论如何,终究是天命所归。”

皇帝缓缓睁开眼,却不再回答她方才说的话,缓缓支起头,握住浮玉的手,道,“你的事,一直是阿耶的心结,在我走之前,没有亲自为你钦点婚事,为父,实在放心不下你。”

浮玉手中一顿,强硬笑了笑,道,“阿耶,等你好了,我们再说此事。”

“我欲将你出降给蕴空的义子宋洵,你看如何?” 皇帝说完,看到公主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以为她是担忧宋洵的家世,于是安抚道,“他已过了明书科的试,不日封官,入仕书博士。从此你平安一生,阿耶也可安心。”

“光耀门楣?”她说完轻声一呵笑,带着点轻嘲,“父亲若是想拉拢蕴空,为何不将我直接出降给他,反倒出降给他的义子宋洵?”

浮玉说这些话的时候轻描淡写,反覆只是在聊诗看花似的闲言片语。

皇帝听罢,不由得讶然。正如公主所说,他想将她出降给宋洵,本意正是想以此巩固大师的忠心,天家赐婚其子,何其荣幸?想来大师定会感激圣恩,鞠躬尽瘁。

可是皇帝没想到,公主竟然这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他忽觉得有些惭愧,可随后立即沉沉道,“如今相权颇大,蕴空权重望崇,怎可再赐婚贵女?岂不是……”

“可赐婚他的义子,就不是权上加权了么?”

皇帝感到了公主的忤逆和不满,他沉了口气,对着他最爱的女儿道,“前朝的事情,你不懂。赐婚蕴空,会让房家权名过大,引发百官忌惮;可若是赐婚他的义子宋洵,那毕竟不是姓房,即可叫他心怀感恩,又可避免他自矜功伐……”

原来父亲并不是那么信任蕴空,是不是坐在这高位上的人对谁都这样保留几分?

浮玉听到这些话,替蕴空难过,也替自己难过,她不禁蹙眉痛心道,“蕴空对父亲和王朝是全心全意的……”

“我知道,鸢儿。可是朕是一国之君,朕永远不可能太过偏袒任何人。平衡……才是要事。”说完,皇帝咳嗽了几声。

浮玉颓然松懈下来,喃喃道,“难道要用我去平衡么。”

皇帝一面握拳忍住几分咳嗽,一面断断续续道,“宋洵你见过的。他……咳咳,他父亲虽然是隐太子的家将,可他性情温良,又在蕴空身边长大,自然不差……”

浮玉不再握住他的手,缓缓摇头抿唇,淡声道,“我不嫁。”

“为何?” 皇帝大概知道了她会拒绝,也并未惊讶,只是随口问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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