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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似有所感眸光移过来时,狼狈地将自己面容掩盖了下去,随着人群一头跪拜下去。

乐嫣眼神浅浅划过她们,朝着上首太后福身行礼。

皇后一入殿,便有长春宫的宫人端来高案,凤椅,琉璃盏金樽,恭请她入座。

乐嫣眸光从郑夫人那张刻板僵硬的脸上移开,缓缓落去了卢锦薇身上。

她描绘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摩挲着袖口,甚至在太后未曾开口为三人‘引见’之时,主动开口笑问:“这是郑夫人?卢娘子?”

郑夫人本来一听皇后来了,面容僵硬,清瘦的身子都忍不住颤了颤,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她强压起震惊,知晓这是皇后与太后博弈的风口浪尖,自己只要不做出格之事,皇后只怕也不敢为难自己。

谁知才这般安慰自己,皇后转头竟然开口提到自己。

“许久未见,你二人如今可好?”

人都是这般,若是乐嫣是以往那副温吞模样,佯装瞧不见她那般不声不响,郑夫人只怕还能镇定许多。

可皇后竟是丝毫无惧,主动开口。

郑夫人此生从未如今日这般惊恐难安……只怕这世上也绝不会有旁人同她这番遭遇了。

她究竟是造了什么孽……

前儿媳转头做了皇后,听闻还备受圣宠……

自乐嫣入殿后,郑夫人甚至不敢看一眼她的面容。

这段时日,她从最初的惶惶不可终日,到如今这般自欺欺人。觉得只要瞧不见乐嫣的如意,就能证明她一定只是人前活得风光,人后只怕还不知如何苦楚无处可说。

郑夫人不止一次,一遍遍咒骂着,一遍遍朝着佛前许愿,许愿皇后生不出太子。

告诉自己皇后不过是以色侍主,等她色衰爱驰,迟早被废罢了!

可一切的镇定,几乎随着皇后这一句问话,烟消云散。

“皇后问夫人话。”

迟迟未见回话,乐嫣身后女官上前再问。

郑夫人藏在广袖下的手忍不住颤抖,倚靠着同她一般狼狈不堪女儿才勉强站稳脚跟。

她听闻此话,惊骇的腿脚一软,便拉着卢锦薇一同跪下。

还是乐嫣轻轻扬手,阻止她再度叩拜。

便再是尊贵的身份,动不动就叫官家女眷前来叩拜,难免落人口舌。

乐嫣温声细语,一如以往那般的腔调,含着笑:“夫人娘子方才已叩过了,这回……便免礼吧。”

卢锦薇与郑夫人二人一听,却一个比一个低着头,卢锦薇只言片语也不敢回话。

只郑夫人瞧着自己鞋面,恭恭敬敬答曰:“回皇后的话,妾一切安好。”

皇后听此,似是欣慰,抚着酒盏,浅浅一笑。

席间诸女心有余悸瞧着这一幕,刹那间满殿悄无声息。

太后见这对母女竟如此上不得台面,充不了半点用,不由得厌烦一般挥了挥袖,命二人下去候着。

二女顿时犹如得了大赦,连仪态宫规都顾不得,众目睽睽之下脚步匆匆,往殿下席面而去。

等皇后款款入席,宫宴才正式开始。

太后笑意僵持着,饮了一杯酒水,稍顷了顷身,命歌舞开始。

宴上歌舞奏起,女郎身姿曼妙,腰肢柔软,一曲终了只叫众人忘了先前烦恼,纷纷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歌舞之后,稍顷便见一面容粉白着彩衣戏服的女子步如履祥云之上,款款登台。

水袖挥舞间,箜篌之声缓缓萦绕。

半遮面儿弄绛纱,暗飞桃红泛赤霞。落絮飞花辱了君清雅。

随着女子歌喉一丝一缕婉转悠扬,唱的叫人如痴如醉。

诸女都在叫好。

只乐嫣却双眸渐渐幽深起来。

无他。

这出太后命人随便唱的戏,如此恰巧是后人赞扬前朝忠贞烈女,国破家亡,丈夫落水失踪,宁可殉国殉夫也不愿再嫁的气节。

诸女多是悲春伤秋之人,席间又有许多年岁稍大的女眷经历过前朝末年之浩劫,自然更能感同身受那细中女子气节。

反观皇后……多有感同身受之辈,不由黯然落泪。

有心思活泛的,皆是想起这出戏微妙之处的。

一个个就着戏腔空隙偷偷去打量上首皇后面色。

却见年轻的皇后虚握酒杯,神色安然淡漠,眼梢自生风情,却丝毫瞧不见羞愧神色。

后位该是女辈至尊,本应由品德优胜之娘子担当方能服众。

这位皇后,何德何能?

众人只敢腹诽,上首太后却已借戏垂训起来。

“哀家见此,倒是不由想起患难时曾经见过一妇人,她本是富贵人家的娘子,亦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奈何一朝国破家亡与丈夫分离,竟是沦落到当街卖草鞋划破面容,也要守着丈夫——”

乐嫣却是辩也不辩,只是静静听着太后的话。

太后又问她:“皇后觉得此戏如何?”

乐嫣答曰:“妾听此戏亦是心绪难平,想必那娘子的丈夫若非一代英豪,也必当与那娘子一般情比金坚。”

太后静默片刻,忽而笑着,并不与皇后扯什么情不情的:“有道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许那女子的丈夫也未必是什么世人以为的良人,更非什么英豪,只奈何那女子品性极佳罢了。”

这话只差人前将皇后为人庸俗不堪,不能同甘共苦之语扣去她头上。

乐嫣听着,却道:“品性极佳却不等同于痴傻愚钝,妾却以为,那女子既是忠君忠情之人必是性情之辈。为国守节方是大义,为夫守节,必她的丈夫担的起她这份心意。”

太后听了一阵气闷。

“皇后莫非是觉得前朝这位甄氏烈女的事迹还有假不成?”

“妾不敢。妾亦只是感慨。听闻自这位甄氏烈女的戏曲广为流传屡禁不止,南边已有妇人以学她气节为荣,夫死后被娘家婆家联手活生生逼迫那娘子守寡,甚至逼迫她上吊自尽。妾以为,这出陈年旧戏不管是真是假,闹出人命来,如何就不该再唱了。”

“说戏你却扯起旁的,莫不是皇后觉得这女子殉夫的气节还有错不成?”

诸人却见皇后展颜一笑。

乐嫣说起自己的真心话:“每个人皆有每个人的活法,妾不是她,未曾经历过她的经历,如何能评判她的人生过错?只是妾觉得,落水并不等同于死亡,如此就受不了自尽了去有些过于感情用事,若是她的丈夫又活了,该如何是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儿女有一点伤痛父母该千倍万倍痛之。父母尚在,见子女为情而亡该如何痛苦?殉情前应当清楚的一件事,若是你们死了你们的丈夫愿殉吗?还是……”

皇后这番未尽之言,却叫所有人都怔了一下。

诸女都是聪慧之人,何曾不明白皇后的言外之意?

这世上,绝大多数男子只怕转头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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