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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梦见自己一箭把敌军将帅射下战马。
在梦里书写春闺愁怨,写醉酒后如同神助,写许多的妄念与赌欲。
他本是无情人,编织这些时却好像信手拈来,早已看惯。
从晌午至黄昏,从黄昏至深夜,姬扬静静打坐了近六个时辰,宫雾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身后,时刻照看着他的心神。
凡有瘴气魔雾试探着靠近,都会被她一并驱散,不容触碰半分。
她护着他的那颗清明道心,绝不肯让半点尘埃落上去。
星河乍显,光华点亮了半幕沉夜。
寂静里,姬扬身侧已有成百上千的无数幻梦,如萤火般围绕在他们身侧。
“小雾。”他轻唤了一声。
“我在。”
“委屈你借我几成灵力。”姬扬疲倦道:“还有小半,我想稳妥一些。”
无数幻梦倾洒而下,会笼罩在两军中帐大营各处。
他仅仅一眼便记得所有军部的分布位置,更是因此制作的详略得当,全都有所对应。
宫雾毫不犹豫地双手结印,而后把掌心按在他的后背上,极为慷慨的让奔腾灵海流淌而去。
自那一刹起,他们灵识相通。
如同江海相会,如同霜雪交缠。
她蓦然抬眸,灵力奔流间被他温柔引导,然后融纳并吞更深。
经筋脉,过肺腑,度周天,环行酣畅。
最终变成一个又一个梦,环绕在他们的鬓侧发间。
是年少恣意的幻想,是娇妻红妆的痴缠,是功名得望,是美酒醉意。
让人无心恋战,让人恍然如醉。
便是自梦里醒了,也未必再肯决心恋战。
她的灵识被席卷更深,如同被他牵引裹挟着带去更远处。
以至于不自觉间呼吸急促,几乎要被这些幻梦一并卷走。
师兄,你真的是无情道吗?
怎么你会这么通晓这些……人间的心欲?
“换气。”姬扬垂眸轻声道:“小雾,你呼吸乱了。”
她耳朵尖发红,强提起精神理顺呼吸。
可神念紧接着就被对方江流般的浩然灵气席卷而走。
像在漩涡里打转,像被拥抱到胸膛最深处。
明明师兄只借走了她的三分灵息,却像是把她整个人都抱进幻梦里,脸颊也再度烫得不像话。
“师兄……”宫雾窘迫道:“你怎么,这么擅长织罗这些念头。”
她并没有看见太露骨的画面,甚至连皮肉都没瞧见什么。
可偏偏被席卷的心神不宁,无法清净。
姬扬仍垂着眼,任由萤火般的无数梦境在身侧绽开。
他轻笑一声,似在自嘲。
“心魔罢了。”
第43章
子时三刻, 军士们相继入梦。
高高山崖上,姬扬抬扇挥起长风,让轻絮般盈盈发光的千百梦境飞向两营。
云国浑然不觉, 燕国和赵国已相继被醉人梦境笼罩渗透, 上至君将下至兵卒都无一逃脱。
野心, 杀意, 戾气, 莽撞, 许多性格里的危险一隅被加深更多, 成为来日战场失智的无声支撑。
青年的扇子带着炽热温度,把这些梦境也一同加热到真挚滚烫的地步。
梦里有人一将功成封侯爵,有人在滚烫热血里独自逃窜谋得生路。
便如同一张蛛网隐隐罩在要害处,不动声色地等他们全都一股脑扑上来。
杜韧同一时间炼制好了大瓶药粉,站在顺风处拔除药堵, 让淡紫色粉末一同散去。
同样一瓶药粉, 散去云国便是安神助眠的好药, 散去燕赵便是蛊惑人心的毒。
宫雾被长风吹得衣袖飞扬, 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
她原本没有想过,做神仙会是什么滋味。
似乎也是无数宿命里的一轮,是阴晴圆缺里的一律。
翌日, 战事提前爆发, 燕赵两国均是一改从前定策,不管不顾地发起冲势。
从将领到兵士都流露出几分狂热,死盯着对阵拼命杀去。
不出意外,云国谋而后定, 趁着他们两方杀得理智全无才从容入阵,沉稳夺走最后的胜利。
只看前半段, 便能知道这是稳了。
口诀一催玉佩加速演化,他们不仅快速看到长达十几日的战势变化,还看到云国一统天下后这片土地的变化。
战场退还作耕田模样,有村舍陆陆续续地修建在此,也有小溪汩汩流来。
横尸遍野的荒地变作安居乐业的太平村落,又遇到山贼劫掠,又遇到官府清缴,看起来好像是沧海桑田间的变幻,其实前后不过十年。
转眼他们面前的景色再度拖曳到熟悉的京城,代表第四劫的第四个墨点倏然转绿。
“是桃花劫——”杜韧难以置信:“我们前三关都成功过了?我们进第四劫了?”
而且以他们的速度,大概率就是最快的队伍,天啊!!
她都不敢幻想缎红坊那位秦宗主亲口许诺的许多好处,什么秘籍,什么仙蟾,还有绝无仅有的福运大阵。
真是跟着雾雾有福气啊!!这感觉实在太好了!!
宫雾本来对桃花劫什么的没太多感觉,她心思单纯又情窦未开,瞥见帝王隐秘情史也并不在意。
但昨日仅仅是借了些灵力给师哥,好像让人变得乱糟糟的。
小姑娘低头翻完灵册,把它递给杜韧。
“咱们……好像要棒打鸳鸯?”
杜韧早就看过数遍,把书册又递给姬扬。
“叫你无情道修的师哥拿主意。”
云衿羲的最后一劫,来自贤臣的妻子。
他这辈子仅渡过这一场情劫,就差一点溃不成军。
千不该,万不该,他爱上了最器重的臣子身旁发妻。
云衿羲的童年是柴房窄窄的半角天,哪怕在院子里玩耍片刻都会被母亲惶恐叱骂,免不了被竹枝抽的双手都是血痕。
可他知道,母亲不是在害他,是怕他早早死去。
父皇专宠贵妃,哪怕明知她暗中作恶无数,也舍不得重重发落。
后来命运轮转,他跻身人皇之列,兼并四方国土做了最意气风发的皇帝,但始终对枕边人抱有戒心。
他这一辈子,绝不会对任何妃嫔动情。
逢初一十五必宿在皇后宫内,任何后宫晋升也全都遵循时日规矩,绝不动情。
没有宠妃,没有宠后,所有女人都与他分寸小心,绝无动心起念的亲近。
后宫因着这荒谬的绝对公平,人人都雨露均沾,反而和平得一团和气。
有许多女子流露出争宠的念头,凡是献媚便被遣送去看守妃陵,最终痛悔不该泪泣连连。
几十年里,能留下来的都是断了情念的无心人。
哪怕与他生育众多,也不可能多见一面。
这样离奇的自我克制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