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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乱世之?中的反贼头头的女?儿的身份,这?是他所能想象得到最体面的死法。
这?个世道最不缺的便是不做人?的人?,在太平盛世时,他们?尚会披一张人?/皮,做出一副人?模样,可当?世道乱起来,那些压在他们?身上的人?的道德便会彻底丧失,有人?以?杀人?取乐,有人?以?吃人?为乐,有人?看人?与兽的角斗场,也有人?喜欢看人?与兽的混乱场。
在乱世,这?一切皆有可能。
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儿,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一个反贼的女?儿,她身上的每一重身份都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相豫胸膛剧烈起伏。
他感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他脖颈,让他无法呼吸,他大口喘/息着,吸进?来的却不是空气,而是一柄柄将他劈得鲜血淋漓的刀刃——他怎能将他的小阿和遗失在乱世之?中!
“阿父,都过去了。”
小姑娘声?音温温柔柔,软糯稚气,“现在我还活着,这?就足够啦。”
相豫艰难开口,“恩,都过去了。”
他伸手,将小姑娘被夜风吹得有些散乱的鬓发梳在耳后。
而后单膝跪地,将人?轻轻抱在自己?怀里?,像是捧着易碎的琉璃,每一个动作都分?外小心。
“阿和,对不起。”
相豫声?音微哑,“阿父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
再也不会了。
再也不会让你独面一切,再也不会让你挣扎求生。
你是阿父成婚十余载才有的珍宝,生来便该被人?捧在掌心的明珠。
相豫闭了闭眼?,轻轻摩挲着相蕴和的背。
小姑娘靠在他怀里?,仿佛是找到回家的路的游魂。
“恩,我信阿父。”
相蕴和道。
隆冬散尽,星河长明。
在遇到阿父的那一刻,她前世遭遇的所有苦难便消弭于无形。
马车上的军师韩行一看到这?一幕,抬手给自己?斟了一盏茶,慢条斯理喝着茶。
恩,这?样的画面才对嘛。
方才又是符水又是黑狗血的画面着实?煞风景,没得辜负了父女?好不容易才重逢的场景。
韩行一笑了一下。
案几上有着纸笔,纸上是小姑娘在学习写着的字,歪歪扭扭没什么力气,字里?行间满是稚气的痕迹。
——哪怕当?了几十年的鬼,学写字这?种事情还是不熟悉。
韩行一摇头轻笑,将小姑娘写错的字勾描。
一边勾描,一边想着小姑娘方才讲的事情。
天下大势,诸侯们?的纷争为战,方城的世外桃源,未来支撑相豫一统天下的沃土悍将,这?些事情他记得格外仔细,每一件事都能改变未来的格局。
他拿着纸笔,将事情一一串联到一起。
天下棋局在他眼?前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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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溯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三当?家好生厉害,又赢了!”
周围山贼齐声?喝彩。
输了的山贼挠了挠头,“三当?家,您太厉害了,我完全不是您的对手。”
“......”
废话,抱只狗在这?里?都能赢得了你们?。
商溯十分?嫌弃,随手把玉色棋子丢在棋盘里?。
“咚咚——”
门外响起叩门声?。
“三当?家,东西收拾好了。”
门口的山贼躬身来报。
大当?家站起身来,“三当?家这?就要走了?”
虽说此人?刻薄难相处,但打仗是一把好手,堪称算无遗策,百战百胜,这?样的一个人?突然离开,大当?家还真有些舍不得——万一三当?家走后盛军来攻,他该如何应对?
“恩,走了。”
商溯神?色淡淡说着话。
略整衣物,少年起身往外走。
大当?家连忙来送,“三当?家何时回来?”
“不知。”
商溯道。
大当?家脸色变了变。
——清风寨如今是盛军的眼?中钉肉中刺,如果三当?家一去不回,他们?这?些山贼怕不是会被盛军生吃活剥。
“三当?家,您可一定?要回来啊!”
一个山贼眼?泪汪汪。
“三当?家,您快去快回,我们?在山上等着您。”
另一个山贼哭得像是死了娘。
他们?不能没有三当?家。
就像粮食不能没有太阳,花儿没有土壤,鱼儿没有海洋。
——跟他们?有血仇的盛军是真的会杀人?的啊啊啊!
众山贼恨不得十里?相送三当?家。
商溯抬眉瞧了眼?望夫石似的众人?,脸上有些不耐烦。
山贼们?立刻不送了。
“咳,老?三,早些回来。”
大当?家曲拳轻咳,“山上不能没了你。”
“知道。”
商溯凉凉应了一声?。
老?仆将烧好的小暖炉捧给商溯。
商溯接过小暖炉。
老?仆又将狐皮大氅披在少年肩头。
手捧小暖炉,肩披狐皮大氅,马车上的熏香炉飘出袅袅熏香,老?仆掀开轿帘,少年扶着老?奴的手,动作优雅钻进?马车。
二当?家一阵牙疼。
——装!
城里?楚风馆的小倌们?都没他这?么讲究!
马车缓缓驶出山寨。
马车上的少年闭目而躺。
落日的余晖铺在车顶,有些许浅浅的红自轿帘处透进?来,折射在案几上的白玉瓶上,散发着柔和的光。
似是被白玉瓶上的光晃了眼?,少年眉头微动,慢慢睁开眼?。
“方城乃蛮人?杂居之?地,阿娘为何想把自己?葬在那?”
商溯手指轻叩着装着母亲骨灰的玉器,玉器发出一声?轻响,少年半眯着眼?听着声?音,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老?奴。
坞堡已被他打下来,山贼有了喘息之?机,而彼时的朱穆突然对商城有了想法,盛军无心再去剿匪,紧锣密鼓备战朱穆来袭,他正好有了时间,将母亲按葬在她说过的地方。
老?奴安静驾车,一言不发。
商溯挑了下眉,习以?为常老?奴的沉默不语。
离开山贼窝,世界安静得像仿佛只剩他一个人?。
商溯无声?嗤笑。
案几的另一侧是一张官府公文。
龙飞凤舞的字配上粗糙的画像,让少年瞧一眼?便觉得自己?的眼?睛受到了污染,但少年还是一边嫌弃着一边将公文拿起来看着。
“阿和?相蕴和?”
少年啧了一声?,搁下官府通缉公文,“啧,反贼之?女?。”
怪不得敢对邬堡有想法,也怪不得不怕生人?,敢与他讨价还价。
——不着急,待他将母亲的骨灰葬在方城,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