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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案几上的一盏茶,稀里糊涂给自己灌进去。
方城的水质不错,但没什么好茶,粗糙的茶叶混合着甘甜的水,无疑是一种暴殄天物,但此时的商溯却?未察觉这么多?,他将盏中茶水一饮而?尽,强自压了压胸口处翻涌着的干呕恶心?。
“累、累到了?”
稳了又稳自己的心?神,商溯才敢开口,“你弹了这么久,不妨歇一会儿。”
相蕴和揉着自己的耳朵点头,“是有?些累。”
不是手指累,是耳朵累。
——三郎不是夸她弹得?很好听吗?怎么对她的耳朵是一种折磨?
相蕴和心?中纳闷,抬头看?面前少年。
嘴欠但优雅的贵公?子此时脸色微微发着白,额间满是细密虚汗,往日艳丽得?女人似的唇像是被人抽去了所?有?血色,白得?像是她前世当鬼的时候见过的馍馍。
“?”
这怎么跟被人上了酷刑似的?
“三郎,你怎么了?”
相蕴和关切开口,被少年再三夸赞过弹得?不错的她尚未发觉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商溯不敢让相蕴和看?出自己的一样,抬手掐了下眉心?,故作轻松道,“没、没什么,老毛病罢了。”
“要不要紧?”
相蕴和一下子紧张起来,“要不要请军医来看?一下?”
“不必劳烦军医。”
商溯虚弱摇头。
军医若是把了脉,他听弹琴差点把自己听得?上西天的事情还?怎么隐瞒?
商溯道,“我歇一会儿便好了。”
“可是,你的脸色很难看?。”
相蕴和有?些担心?。
怪不得?顾家三郎军事能力如?此卓越,世间却?没有?任何记载,这位漂亮的少年郎除了嘴欠得?罪人外,身上竟然还?有?不为人知的隐疾,似这样比她还?差的身体,怎能熬得?过乱世,与商溯一样青史留名?
“无事。”
商溯摸着茶盏,给自己又倒一盏茶。
连着两盏茶入腹,他才感觉眼前的阵阵眩晕感轻了些,视线开始逐渐恢复。
“你看?,我这不是没事么?”
商溯向相蕴和道。
相蕴和眉头微拧,“现?在看?起来是好了些,可是你刚才的样子真的很吓人。”
“你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相蕴和颇为担心?,“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还?是后来生出来的?”
是听你的琴听出来的。
但这样的话显然不能说,商溯便道,“不是生来便有?的,是近日才开始出现?的。”
“大抵是水土不服。”
商溯道,“我长在中原之地,从未来过方城,对这里的环境不大习惯。”
相蕴和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位贵公?子出身会稽顾家,虽家道中落,又不被父亲所?喜,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方城这种偏僻贫寒的地方,对少年郎来讲不亚于?地狱,让长于?富贵锦绣之中的他极为不适应。
不是隐疾就好。
水土不服好治得?很,时间久了,或者生活质量提上来了,便能不治自愈。
相蕴和道,“若是水土不服,倒也不必惊慌,这几日我让庖厨把饭食做得?精细些,不让你在吃住上受委屈。”
这话带着十足的关切,颇有?那种我虽不富裕,但绝不会饿着你的态度让商溯很受用。
“如?此,便辛苦你了。”
商溯笑了一下。
少年本就生得?好,眉眼柔软下来如?冰霜初融,堪称绝色,相蕴和被晃了一下眼,随即连连摇头,“不辛苦,不辛苦。”
“你是我请来的客人,我当然要好好照顾你。”
商溯心?头一软。
谁能拒绝这么可爱又对他这么好的小女郎?
当然无法拒绝。
“你想听高山流水吗?”
商溯问?相蕴和。
他与相蕴和便是高山流水觅知音,伯牙遇到钟子期。
“想!”
相蕴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谁能拒绝漂亮少年郎给自己弹琴呢?
她前世当鬼的事情,最喜欢干的事情便是在自己墓前看?她名义上的面/首们给她吹拉弹唱了。
商溯笑了起来,“我弹给你听。”
“好呀,好呀。”
相蕴和起身让座。
商溯落座,微整衣袖。
高山流水自少年指尖流淌而?出。
如?见高山之巅,如?遇云雾缭绕,如?听流水淙淙,如?轻舟已过万重山。
原来这就是高山流水?
比她听过的那些给她守墓的粉面小郎君们弹得?好听多?了。
相蕴和双手捧着脸,看?少年指尖抚琴。
“这便是以指根发力。”
商溯一边示范,一边抬头问?相蕴和,“学会了吗?”
一抬头,便见少女出神地看?着他弹琴,水汪汪的眼睛像是染了星辰,璀璨又漂亮。
商溯眉头微动,后面想要问?的话蓦地咽回肚子里。
他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姑娘,继续弹着自己的琴,高山流水弹完,便弹广陵散,广陵散弹完,便去弹十面埋伏与阳春白雪。
兰月来到院子时,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
少年屈指抚琴,身边明明没有?仙鹤与云雾缭绕的熏香炉,周围是粗糙的墙壁,与野蛮生长的花,可尽管如?此,垂眸抚琴的少年还?是将周围衬得?如?九天之上的琼楼玉宇,连带着那张日常刻薄人的脸看?着都顺眼不少。
他身边的小姑娘这些时日在方城住得?极好,原本因逃荒逃命的而?干巴巴的身体养出了几两肉,一张小脸粉嘟嘟,在盛夏的林荫下越发衬得?肌肤如?雪,眉眼如?画,像是观音座下的龙女被琴音吸引得?入了世,双手捧着脸,一双眼睛黑湛湛,笑眯眯地看?着弹琴人。
兰月脚步微微一顿。
恍惚间,她突然明白二娘曾与她说过的一个词——岁月静好,长生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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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相豫却?觉得?一点不岁月静好,因为盛军的后来即将抵达大溪崖,兵力三万,比他所?有?兵力加一起还?要多?,且大盛皇帝阵前换将,领军之人不是盛军中一抓一大把的酒囊饭袋,换了一位赫赫有?名的老将,破虏将军严守忠。
“破虏将军?”
迟钝如?杜满,都觉得?这个封号是在侮辱相豫,“破什么虏?这不是骂大哥是胡人虏人吗?”
相豫觉得?封号都是小事,大事是盛军新降,人心?不稳,严守忠宽厚仁和,从不克扣军士粮饷,在军中颇有?威名,若他振臂一呼,这些投降的盛军转投于?他,自己便是腹背受敌了。
更别提西南诸将多?为严守忠提拔之人,若见严守忠战况不妙,必然会出兵来救,到那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