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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借着镜光月色来看。

岂料,怪事又发生了。他往日看这种戏本,只觉心动神摇,惬意无匹。可今儿看,怎瞧怎么不对劲。他匆匆翻了翻:“这女子既然是男子所化,怎么一点刚性都无,难不成变了女人,连性子都改了。夫婿拈花惹草,他非但不怒,还称那些狐狸精姐姐妹妹,人家连名分都不给她一个,他还上着赶着,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

这般折腾到大半夜,他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这不梦则已,是一梦到华胥。清晨来叫起的佛保,见他眼底的青黑,就知昨晚定是又干什么去了。今儿又没有大朝会,还是让皇爷睡着罢。

佛保又见朱厚照满头大汗,神色不安,忙用团扇替他扇着风。谁知,扇着扇着,他竟瞧着皇爷眼角滚下泪来。这下,所有人服侍的人都面面相觑。萧敬过来一瞧:“这是梦魇住了,切不可大声叫唤,以免惊了魂。”

佛保等人可不敢和他顶嘴,忙唯唯退开。萧敬接过扇子,一面扇风,一面轻声道:“皇上,只是梦而已,快醒过来吧。”

朱厚照闻声眉头跟紧,接着突然大叫着起身:“我不做李朱氏,我不做李朱氏了!”

萧敬:“……???!!”

外殿的一伙人闻声忙奔进来。朱厚照看见熟悉的陈设和面孔,这才渐渐清醒过来。他默了默,摆摆手道:“无事,怪梦而已。”

他看向萧敬:“朕刚刚是不说了什么?”

萧敬的眉头紧锁,道:“老奴年老耳背,您又说得含糊,依稀是‘定诛此狮’,您是梦见打猎了?”

朱厚照抚掌道:“对,对,朕正梦见在围杀狮子呢!”

无人处,萧敬这才抹了一把冷汗。

没过几日,时春就接到旨意,言说两广倭寇肆虐,百姓久为其苦,淑人素有勇武,当往平叛。时春沉默着接旨。

贞筠心头万分不忿,她道:“自己的儿子不会教,别人替他教了,他反而来小肚鸡肠地报复。”

可纵使她们再不情愿,圣旨一下,再无转寰之地。贞筠只能替时春收拾好包袱,送她去赴任。

而在时春走后,宫中不久也传来懿旨,言说宫中女官定制,需女史回宫理事。这时,贞筠方有点回过味来:“这是做什么?疯了吧,这是故意调我们走啊。”

第309章 红袖传来酒令行

你是不是孩子,可你比孩子,还不懂爱惜自己。

月池早在时春接旨后, 就已是神色阴沉。她比谁都清楚,时春如今的心理状况,不再能承受一次战争的摧残。她始终无法将牺牲视为获胜的正当手段, 她还是不能摆脱内疚之心的折磨。这样的情况下, 再让她去作战,只会让她身心俱疲, 心神崩塌。

月池几乎是即刻就要入宫去。时春却劝阻了她,她出奇地平静:“抗旨不遵是大罪。”

月池道:“这是中旨,不经凤阁鸾台,何名为敕?”这样任性的旨意,怎么可能是经过内阁票拟。

时春的双眸明亮如星:“没有正当的理由。臣如何能拒君?”

贞筠脱口而出:“怎么没有理由, 你去做将领,这本来就是……”

她说到一半突然说不出口, 时春长叹一声:“天下儒臣都能说,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可独你李越不行。”

月池一怔,贞筠的脸色煞白。时春的嘴角翘起:“你只能说,‘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属他人。’【1】”

时春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在街上卖艺, 常常听着撂地唱戏人的曲。每每听到热血沸腾时,她就拿草桩子当敌人, 挥着长枪上去假装厮杀。草桩被她捅得千疮百孔,草屑飞溅。那时的她既是兴奋又期待。可如今的她,早已对上了真正的敌人, 早已见识了真正的血流成河, 白骨如山, 可心中却是既沉重又哀愁。

她听到阿越问她:“可你呢,你怎么办?”

时春深吸一口气:“总会有办法的。这或许是一个机会。我总不能老在京里,做一辈子的缩头乌龟。我该出去,面对现实了……”

她是草野中长大的青松,总不好在盆景中束手束脚一世。平平淡淡,四处交际,听其他人好奇地询问战场的日子,她到底还是过不惯。

贞筠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泪眼婆娑。大福跟在时春的马后,它摇晃着尾巴,想要往褡裢里去。它以为只是出去玩一会儿。贞筠叫道:“大福回来!”

狗子闻声急急跑回家门口,贞筠正待伸手去捞,它又灵敏地闪开,立马追了上去。可随着前后的距离相隔越来越远,人在视线中渐渐化作了一个小点。大福终于也疲累迷茫起来。它呆呆地望着前路,还不明白又一次迎来了分别。贞筠一把抓住了它,将它搂在怀里。这时的时春已然消失在茫茫人海。

而当贞筠接到懿旨时,月池的神色却已然镇定下来。贞筠连连摇头:“他把我们都调开,一定是心怀不轨。我不去,我这就辞了这官!”

她急匆匆就要去往宫中,却被月池拦住:“你总得顾念皇后。”

贞筠一僵:“这关姐姐什么事?”

月池看着彩帛叹道:“娘娘外柔内刚,不会轻易妥协,可如今她都肯下令,想必是有人给了她不能拒绝的理由。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先去,放心,我必会想法子让你回家。”

贞筠如遭雷击,她来回踱步,渐渐冷静下来。朱厚照是什么脾气,这么多年了,她也多多少少有些了解。这个时候,李越反对得越激烈,他只会疯得更厉害,到了最后,说不定会影响她们的婚事……事缓则圆,只能再等一等。贞筠半晌方长叹一声:“我是无妨,就当是去姐姐那里住一阵。可这段日子,你怎么办?”

月池一笑:“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

贞筠勉强扯了扯嘴角:“你是不是孩子,可你比孩子,还不懂爱惜自己。”

前有吏部侍郎与平虏伯当街争执,后有平虏伯衣衫湿透狼狈出宫。观望的官员们还没来得及庆贺文官队伍的大获全胜,就听闻了圣旨。这名义上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实际是在抛鸾拆凤,故意刁难。

康海面色惨白:“这莫不是为了安抚平虏伯?”

穆孔晖叹道:“定是如此。南边蛮瘴之乡,淑人一个女子,怎么能去,万一有什么闪失……”

董玘也跟着道:“更何况,女子为官,这也不合礼制啊。”

他们决议上奏请朱厚照收回成命,而还有一些墨守成规的老儒生,认为朝廷又不是无将可用,如何能让官眷奔波劳碌,有损名节。朱厚照对此一概不理,装聋作哑。到了大朝会上,他被问得急了,才勉强开了金口:“如非无可用之人,朕岂会劳动官眷。尔等不思无能,反倒在此大放厥词。好,谁敢在此立下军令状,言说必能扫平倭寇,还两广一个安宁,朕就即刻换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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