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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泉,“你喜欢将军吗?”

少女沉下脸,唇齿磕绊半日,啐道:“你骗谁呢,贺燕奴,本朝开国就出过两位大将军。”

语毕,她歪头倚在木枕上,背朝少年,阖目装起睡来。

不想真睡着了。

然而睡得并不安稳,意识如堕烟海,沉沉浮浮,浑身似有游虫行走,隐约听到短兵相接的厮杀声。

*

萧偃掐着点,原打算守着宋迢迢小憩片刻,再出洞府与颜祁等人缠斗。

按照折冲府的行军速度,大抵巳时就会逼近此地,他还有半个时辰的空隙。

半个时辰。

既不足以让他带宋迢迢安然离开,也不至于毫无退路,若他能再勉力拖延上一二刻钟,惊寒或能接引沈间辛的军马来到此地。

惊寒是昨日唯一脱身出去报信的。

可就在他思忖间,宋迢迢突地发起了高热。

他虽不甚懂医理,但观她症状,丝毫不像伤寒,她的面颊酡红,裸露的肌肤斑疹隐隐,手足滚烫,时有瘛瘲。(2)

既不似等闲外感热病,恐怕是中了什么疠气、邪毒。

俱是轻易便能夺人性命的。

他呼吸紧/窒,不敢耽搁寸息,即刻翻找起续过他命的丹药,好容易搜出两颗,他颤着手令宋迢迢服下。

见她面色缓和些许,他伸手拥起她,像揣琉璃器般将她护在胸前,披起蓑衣,凌波步入雨幕。

为今之计,只有他持剑杀出重围这一条。

数千骑兵纷沓而至。

两军对垒,他事先将少女藏身在就近的石壁,孤身迎敌。

于习武一事,萧偃是天生的怪才,他是自幼沤着剧毒蛊虫长成的,鞭伤虐/打同样遭过不少,竟没有落下丝毫病证,反使他诸毒不受,练就一副钢筋铁骨。

嬷嬷说,他是身体里的毒克着毒,将自己炼作了一座天然的药鼎。

他凭借这罕有的体质,不论严寒酷暑,驰马试剑一日不落,舞枪、长垛(3)无不是行手,因有贺氏血脉又师承诸梁,肉搏时矫健,运剑时惊逸。

数年推盘点沙的实战经验,让他熟读的兵书得到了实践。

他成长的太过疾速,曾令无数人叹为观止。

而今,狭长山谷中,泱泱军士如同厚重的沙砾,自坡面向他倾覆而来,顷刻将他淹没。

万滴黄沙中仅有一株孤弱的星火,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必然会被湮灭。

不想星火燎原,萧偃以一支长剑挑翻数十名甲兵,顷刻间反客为主,夺过骑兵的马匹,效飞燕之姿游曳于阵营,所到之处长剑如鸿,割破连片的头颅,鲜血涌溅。

敌军因他的左突右冲逐渐溃散,间或有败走者,扰乱军心;亦有忠勇之士,不断前突,惹得他分神乏术,背部伤痕崩裂,旧伤叠新伤,满目疮痍。

他沉着以待,一连斩杀数人后,得寻空隙,收剑换上长弓,别上钢簇箭,凝眸对准远处帅旗。

确切来说,是帅旗下的颜祁。

颜祁大骇,思及步弓射程虽长,倘要在马背上用步弓,非力大神勇者不敢为,一个毛头小儿岂有此等能耐。

话是如此,他依旧悄悄挪动了位置,命四周军卫戒严。

屏息之际,兵箭破空袭来,众人皆惊,概因萧偃所发并非一箭,而是三箭齐发!

一箭落空,一箭射中帅旗,一箭擦过颜祁的军翎。

帅旗倾折,军心溃散,有人愈加慌乱,有人却是愈加悍勇。

混乱中,有小队人马察觉到萧偃频频顾及的角落,瞄准方向无声奔袭。

萧偃立时警铃大作,掣马疾驰,以剑格挡,殊不知是关心则乱,中了敌军声东击西之计。

数只利箭,以虹光之势直逼他命门,不留瞬息余地。

“哐当——”,长剑横空飞来,斩落箭矢。

神策军身披黑甲,蜂拥现世,势如破竹,瞬间大败敌军,俘获将帅。

沈间辛翻身下马,携一干将士齐齐跪俯,高呼“殿下”,稽首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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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医圣张仲景的方,即出自方书之祖《伤寒杂病论》

(2)温病血分证,可以理解为一些细菌感染、败血症等。

(3)连射和远射

沦陷于初恋的纯情小狗罢了,只能纯情一会儿,下一秒就要黑化(>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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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钤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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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州,弗光山以南五十里,即是沈间辛驻军的兵营。

神策军左右护卫,拥着萧偃的坐骑一路驰骋,溅起点点黄泥,终于在未时前三刻赶到了军医禾连的帐中。

禾连本是女儿身,常年做男装打扮游历济民,不过花信之年,已是四方颇有名望的行医圣手,名号一度传至京洛,受大内多番传召,因先皇于她有恩,这才愿留在萧偃的帐下,供他驱驰。

她生得妙目菱唇,性子却很冷淡,不常言语,多是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

她先观宋迢迢的斑疹、舌象,问了萧偃几句话,便开始摸脉,初始面色有些凝重,尔后松懈些许,提笔簌簌落下几行字,遣了医僮去抓药。

她回身就要屏退众人施针,但见萧偃一步三回头的情状,淡淡开口:“深山里湿气重,惊蛰已过蛇虫变多,这位娘子素体荏弱,不慎沾染了,并不是要命的症候。”

此言既出,众人大都放下心来,禾连的医术不说生死人肉白骨,十药九效总是有的。

连夜的大雨总算收势了,营地沤了成片的积水,军士们挑了块空地搭起铁镬烧饭,还有好斗的军汉们赤膊在泥地里角抵。

萧偃盘坐在榻上,任由一旁的小僮为他敷药,目光遥遥望向挑开的帐帘,似在看军士,又似在出神。

大雨虽歇,天边的黑云却不曾散,仍是翻墨遮山的阵势,仿佛随时还要再降下一场,山坳处的红日不甘示弱,挣扎着要破出云层。

不知两厢搏斗了多久,终于教红日跃出云面,泻下一地金光,刘济撩着袍角奔过来,踏碎洼地盛放的金光,开口唤他:“殿下,那位小娘子醒了,正寻你呢。”

萧偃当即闻声而动,额上缚药的绢带犹等不及扎稳,就急匆匆迈步出去了。

*

宋迢迢这病证旁的不论,一则就是极易扰人心神,她昏了约摸两个时辰,有半数时间都在暗昧的梦魇中。

先是梦见幼时的韩叙,前一刻二人还在莲池上泛舟,赤日炎炎,他替她剔了许多青嫩的莲蓬,她正吃得欢喜,突就见他变了脸色,要将她推到池中淹死,她又怒又恨,索性将他一并拽了下来……

天色调转,她陷入一片浓稠黏腻的夜色,地府般的碧湖畔,数不尽的毒蛇迷嶂与她伴行,身后是提着刀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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