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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说这样的话,有些惊怒,不知道她是出于自责还是迫不及待。他笑着转过脸,“我并没有说要赶你走。”
玉漏不明白,“为什么??”
自然有怕传出去不好听的缘故,这类闲话和说他“惧内”不是一样,外人笑俪仙吃醋厉害,终归还是认同俪仙在乎他。
另一些缘故,他自己说出来:“你还有别的地方可去么??难道在池家做丫头?比凤家好?池家人口比唐家还复杂,你从前在唐家受的委屈还觉不够?”
玉漏待要开口
,他却抢先冷笑一声?,“你还是你以为,池镜会?对你有什么?妥善的安排?”
他比她还知道池镜不会?,“池镜将来是要入仕做官的,以他父亲的势力,他早晚也?是一朝重臣,势必不会?久居南京。难道他去哪里赴任,还会?带上个小妾?你趁早别犯那个傻。”
凤翔一面心平气和地说着,一面走到榻上坐下,心里的怒气从未浮到脸上。玉漏因此想到最初对他的印象,总是和气地笑着,朋友起哄,开他的玩笑,他也?不生气。好像永远不会?发火的一个人,第一次听见他发怒,是对俪仙。
她自然知道他说的都是道理,但她比他还清楚。便满不在乎地走到那端坐下,“就算我留在你们家,也?不是什么?妥善安排,其实?我从不想给?什么?人做小妾。”
“那池镜会?娶你么??”
这话轻得好似轻蔑。玉漏知道,是觉得池镜抢了他的东西,别人也?就罢了,池镜不应该,他应该对他心怀感激。但他预备把?这失败的挫折感怪到她头?上,因为爱而愤恨,比因为嫉而愤恨高尚。
她咬得腮角硬了硬,“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凤翔诧异地睐着眼看了她半晌。
玉漏倒觉得自在了许多,“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陌生?”转眼对他笑起来,“其实?你从没认得过我。”
就是凤翔这样的好脾气,也?禁不住板住脸,“你这话的意思,还真不是池镜逼迫你?”
“是你自己情?愿那样想。”
玉漏大喘口气,望着对面那张床铺,他们曾在上头?同枕而眠,想起来觉得荒诞。不算感情?的一段感情?,破碎的时候也?还感到点惆怅。
凤翔蓦地觉得受辱似的,又还是忍出了怒气,硬着声?问一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玉漏转转脑子才想到,也?许是问为什么?是和池镜偷.情?。真是千古愚蠢的问题,自然偷.情?是因为有情?才偷嚜,为什么?都喜欢问?
不过他还真是把?她给?问住了,她对池镜没有情?,却有成千上万的繁因,那说起来话可就长了。她简洁明了地归纳成一句,“池镜什么?都好。”
言下之意是他不好?凤翔总算是掼个茶盅,忽然打破黄昏的宁静。玉漏再没了慌张,甚至可以平静地想,他们连吵架也?吵得荒腔走板,像是被逼着才吵架。他有没有意识到,从前他也?没有爱过她,对她只是怜悯,以及当?她是从俪仙那里逃生的出口?他在江阴半年,远离了俪仙,随刻可以自在地喘息,再用不着她了。
末了听见外头?像是吵起来,开门出去,在廊下撞见俪仙与香蕊两个正鬼头?鬼脑地往正屋那头?赶,想必是在窗户底下听觑了半日。
蓦见个小厮在洞门底下退步进?来,横着胳膊像是拦什么?人,口里嚷嚷,“三爷您等等、您先稍候!容小的先进?去传句话!”
这功夫就见有人从洞门外凛凛地走进?来,却是池镜。大家都很吃惊,玉漏走到吴王靠前来,呆着看他什么?拨开那些人不管不顾地往里走。
凤翔老远一见,脸色就不好,由廊下慢慢踅出去迎他,“擅闯民宅可不是你们池家的教?养,池三爷有什么?急事连小厮通传也?等不得?”
池镜睃一眼,见玉漏也?立在廊下,便也?向凤翔迎去打拱,“是有点急事,一时半刻也?等不得,还望凤大哥见谅。”
一时洞门涌进?来好些下人,并头?搭脑地围在几面指指搠搠,连俪仙香蕊干脆也?不进?屋了,在那廊庑底下跳着四?只眼睛看热闹。纸是包不住火了,凤翔不得不做出些威严来,横了池镜一眼,侧过身去,“你擅入我家,我无法见谅,请你赶快出去。”
池镜理亏在先,自是不能和他摆脸色,仍笑着打拱,“我带上玉漏,这就走。”
说着便朝玉漏看一眼,谁知她楞了楞,竟回身进?屋,他陡地板下脸,一时心灰意冷。却不想片刻后玉漏就抱着个包袱皮走出来了,这一刹那又令他起死回生。
那些议论声?忽如蜂涌,一下在黄昏里嗡嗡地炸了锅,此刻任谁都猜到是怎么?回事。
凤翔再好的脾气也?发了火,“你无缘无故跑到我家来,竟还要领走我家里的人——”要他骂人也?是难事,只气得抬手指住池镜,那手也?在发抖。
池镜只好向他郑重作揖,算是赔罪,嘴里没好说什么?,也?怕当?着这些人说穿了令他难堪。也?是好笑,他闯进?别人家要带走人家的小妾,业已难顾彼此体面了,此刻还要给?凤翔留面子,不过是亡羊补牢。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哪里跳进?个人来,在后头?一把?拽过池镜,扬拳便打。池镜被打得跌后两步,这才看清,还是那凤二爷。凤二爷话不多,铁青着脸,端得比他大哥还生气,又是个拳脚重的人,一拳不够,又扑将上去,将池镜扑倒在地,照着他脸上左一拳右一拳地狠挥着。
池镜并不躲闪,任他痛挥几拳后,还是凤翔出声?叫小厮,“还不快来拉开二爷!”
便有两个小厮跑上来将凤二爷架开,凤二爷脸皮紫胀,一面挣着还要打,“大哥,让我打死他!了不得我给?他赔命!”
凤翔反倒泄了气似的,看了玉漏两眼,忽然觉得没意思,“随他们走吧。”
蓦地没了声?,都望着凤翔。凤翔垂了垂眼皮,踟蹰须臾,转身走入廊下。玉漏朝他侧影望去,想到当?时来初进?凤家的时候,他也?是这副淡然和善的样子。添她这个人不过是添副碗筷的事,如今放她走,也?是收一副碗筷的事。她心下哀哀的,走去将池镜搀了起来。
他们走没走,又是几时走的,凤翔都无心再理会?。他阖上西屋的门,像给?人抽掉了一身精力,往榻上慢吞吞地坐下去,什么?也?没想,连情?绪都是空白的。
坐到日影全倾,剩一线残红未断的时节,俪仙推门进?来了,紧跟进?来一声?冷笑,“我早就说你是个活王八,你不听我的呀,先时一味护着,看人记不记你的情?!”
凤翔闷得发烦,不欲理她,阖上眼道:“你好不好让我清静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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