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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书本,下楼相迎。
在楼梯口环视一圈,视线落在大堂的某个角落。
角落的那张桌上只坐着一位半大少年,高举的书本挡住
脸,束发的玉簪在日影下晃出剔透的光。
韩榆面上闪过无奈,径直朝他走去。
脚步声临近,那小少年不仅没放下书,反而把书举得更高,口中念念有词。
韩榆摇摇头,屈指轻叩桌面:“星文。”
“咦?”小少年放下书,露出一张稚气尚存的俊俏脸蛋,“榆哥怎么知道是我?”
韩榆忍住扶额的冲动,指向他的簪子:“上回见面,你就戴着这一根。”
小少年,也就是杨星文摸了摸头顶,有些懊恼地轻哼一声:“失策,真是失策!我还打算给榆哥一个惊喜呢!”
韩榆一撩衣袍,在他左手边落座:“谁让我观察得细致入微呢?”
出于曾经的职业素养,韩榆总是习惯性地观察周围人和物,一个细节也不放过。
更遑论上次见面,杨星文不止一次表露出对这根簪子的喜爱。
“好吧,这一轮算你赢了。”杨星文输得起,坦然接受了他试图创造惊喜却失败的事实,“对了榆哥,忘了恭喜你连得两次案首。”
韩榆给杨星文倒杯茶,也给自己倒一杯:“这么快就听说了?”
“才不是。”杨星文捧着茶杯摇头,言辞举止带有被宠大的天真娇纵,“我一直让人留意榆哥的成绩呢。”
韩榆并不怎么意外。
这些年来,他和杨星文的联系就没断过,即便学业繁忙,每年也能见个三两回,平日里更是书信不断。
许是因为韩榆在杨星文的童年扮演过保护
者的角色,杨星文对他始终有种挥之不去的依赖。
如果有记录好感度的仪器,怕是杨星文对韩榆的好感早就超过阈值。
“我猜也是。”韩榆轻笑,“最近在做什么?”
杨星文兴致勃勃地打开了话匣子。
“这段时间我拜读了沈大儒的著作,领悟良多,自觉眼界也随之拔高一个境界。”
“我还看了一本游记,上面描述了大越和大越之外的大好河山,壮观辽阔,美不胜收。”
“我跟爹娘说想出门走走,领略大越风景,却被他们拒绝了。”
说到这里,杨星文皱眉叹气,不太开心地嘟囔:“我又不是一个人出门,有随行的护卫,能出什么事?”
韩榆从他忿忿不平的脸上扫过,心中了然。
小小年纪叛逆期就来了。
韩榆放下茶杯:“你身体孱弱,受不得长途跋涉,便是执意要出去走走,起码要等身子骨硬朗些。”
杨星文捏了捏自己瘦弱的胳膊,一脸的苦大仇深:“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韩榆一手托腮,沉思半晌:“嗯......及冠后?”
杨星文:“......榆哥!”
这语气可谓是怨念满满了。
韩榆轻咳一声,忍下笑意:“知府大人也是为你好。”
“我知道。”杨星文耷拉着脑袋,“但是我也想自己做一次主。”
韩榆听他碎碎念,有种杨星文此行并非是为了恭贺他考取童生功名,而是单纯向他抱怨来了的错觉。
只是父母子女
之间的事属于家事,韩榆不便插手,便充当一个聆听者,为杨星文消减几分心中的苦闷。
杨星文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喝了口茶说:“算了,这事不提,我来是有正事。”
韩榆敛去漫不经心的神情,这反射弧是有多长,现在才想起正事。
“什么事?说罢。”
“我爹让我问你,你和韩二哥可要留在府学读书?”
韩榆面露诧异:“知府大人?”
杨星文点头:“三年前我爹不是连任太平府知府一职,到今年五月底任期结束。”
韩榆清楚这一点:“知府大人怎么想到让我和二哥去府学?”
杨星文一摊手:“我爹觉得你跟韩二哥都很有读书的天分,觉得你们或许在府学能接受更好的教导,趁他还没走,也能请府学的教授们多多照拂你们。”
韩榆沉吟片刻:“多谢知府大人美意,只是这件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还得回去和家里人商量。”
杨星文表示理解,脸颊笑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我爹就是这样,见到读书的好苗子就想往府学里塞,你也别为了顾及他的想法而强求自己。”
“据我所知,现在教你的那位先生也是位了不得的。进士出身不说,教导学生也很有一套,若非遭遇变故,说不定早就有一番成就了。”
韩榆不置可否,眼里满满都是对罗先生的信服。
杨星文看在眼里,觉得老父亲的好意要落空了。
反正不论如何,他都尊重韩榆
的决定。
毕竟在他眼中,韩榆不仅是好友,更是异父异母的好兄长。
不久前狠狠拒绝过他的老父亲和温和包容的兄长,用脚趾头都知道该选哪一个。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眼看楼上的家人好友已经收拾好行李,频频往这边张望,韩榆只好打住话头。
“等我们商议好了,就给你写信过去。”
杨星文答应下来,带着小厮离开。
......
韩榆坐上回太平镇的马车,将杨知府的意思转达给韩松。
“二哥以为,咱们是去府学,还是继续留在镇上?”
韩松不答反问:“你想去哪?”
韩榆倒是无所谓:“我觉得先生教得挺好,还有二哥你帮我查漏补缺,并不比府学差到哪里去。”
更重要的是,留在镇上可以每天回家,而去了府学,每两个月才能有一次休沐日。
韩榆对家的归属感很重,后者会加深他的焦虑感。
韩松透过韩榆的神态,就已经知道了答案:“既然如此,回去后便给他回信吧。”
“好。”韩榆点点头,掀起帘子看向外面。
街上人声喧闹,马车与一群人擦身而过。
为首的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地接受跟随之人的谄媚和奉承,下一瞬,似有所觉地看过来。
韩榆和他四目相对。
前者波澜不兴,后者在看清韩榆后,棕色的眼睛里产生明显的波动。
韩榆微微眯起眼,中年男子忙收敛神色,作出不近人情的冷漠姿态。
韩榆目送那一行人走进
酒楼,视线自然地移开,任谁见了都觉得他只是在好奇打量。
途径朱记烧饼,韩榆叫停了马车,下去买了几块:“还有几个时辰才到家,饿了怎么办?”
韩松扫了眼马车里的饼子,只作看不出韩榆单纯是馋那口烧饼了。
-
到家已是深夜时分,韩榆将府案首的好消息告知家里人,囫囵吃两口饭,洗漱后倒头就睡。
韩榆感觉这一觉他睡了很久。
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头痛欲裂,喉咙里像有一把火在烧。
韩榆竭力想要睁开眼,然而不论他怎么努力,眼皮跟黏了胶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