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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的怒火说熄了五分。秦明一挥狼牙棒,恨恨地道:“那至少把这矮子给杀了!当初被擒在清风寨,我赤手空拳,斗他们不过;今日他落单,再不下手,更待何时?我全家老小死不瞑目,他也有份!”

“是,是,梁山欠你一个夫人。那你更该从长计议,先把那如花似玉的花小姐娶到手,否则不是亏了?”黄信循循善诱,“你和花荣攀了亲,他们才彻底把你当自己人。到那时……”

黄信虽是秦明的徒弟,其实本事没学多少,枉费了个“镇三山”的名头,其实一座山都没镇住——当初跟清风山三废作战,十个回合都没撑过,还好骑了马,落荒而逃。

他的长处是心机深重,善于盘算。当初做军官时,略施小计,就把叛变的花荣给抓了。

名分是师徒,其实更像是秦明的谋士。否则,以秦明这到处得罪人的性格,如何做到一州兵马统制?早被找个理由退休了。

许是想起黄信以往对自己的帮衬,秦明的神色终于软了一些,将狼牙棒挂在腰间,冷冷地道:“我稀罕她如花似玉?她不及我那老婆半分!到时她若敢对我不逊,看我一拳揍死她!”

黄信笑道:“那是自然。不过依徒弟看,还是留着她,给你生个一男半女,也算物尽其用——师父消气,喝口酒。”

秦明口干,接过酒壶,一饮而尽。

树林中藏着两个乱入的姑娘,靠在一起瑟瑟发抖。

花小妹眼泪汪汪,指着秦明的方向,手发抖。

阮晓露紧紧拉着她的手。她开始还怕花小妹一个冲动,跑出去把秦明黄信怒骂一顿。但花小妹自从上山以来,连吃几次教训,终于明白了一个江湖入门之理:柿子要捡软的捏,鸡蛋不能碰石头。

亲眼见识到秦明的武功,亲耳听到师徒俩的阴险图谋,她又惊又怕,整个身子往下出溜,又生气,气得大口喘息,不敢出声,只好憋着,憋得自己满脸通红。

回想当初,她还只是把秦明当成一个讨厌的路人甲,还想“雇凶杀 人”,简直儿戏。

连环杀手近在咫尺。她用乞求的眼神看着阮晓露:现在该怎么办?

阮晓露心里浮起一堆策略:切勿轻举妄动,不能暴露自己,找机会通知……

不过,看着花小妹那张惊慌中带着恐惧的脸,她眼神坚定,用手势告诉对方:别担心,我用尽浑身解数,绝对能把你的婚礼给搅得黄黄的。

花小妹目露喜色,刚要再打手势,忽然巨石后面传来一声响亮的呕吐声。

“呃……呃……”

阮晓露大胆探出个头,僵住了。

只见秦明跪撑在地上,狼牙棒撇在一旁。刚才还威风凛凛的杀人魔,短短一盏茶工夫,但见脸色发青,眉目扭曲,慢慢蜷成一团。

他求助地朝上伸出一只手:“救、救……”

黄信居高临下地站在秦明面前,皱了皱眉,一脚踢开狼牙棒,袖手旁观。

秦明猛省,瞬间暴怒,狮子一般冲他扑过去。

甫一发力,却捂着肚子,痛苦地翻滚在地。

“秦统制,师父啊,”黄信摇了摇空酒瓶,叹了口气,“我真的不想害你。今日若非你鲁莽行事,咱们明明可以携手共渡难关,做长久的筹谋。谁让你手痒,非要杀人杀人,现在好了,王矮虎已经认出了你,不管是灭他的口,还是留他性命,你都脱不了干系,还要连累我……哎,秦统制,我真想掰开你的脑子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什么杂碎……”

秦明双拳顶着自己胸腹,吐出微弱难辨的声音。

黄信越说越激动,仿佛是积怨已久,攒了一肚子的话,终于得以倾泻出来:“你知道我爬到都监之位有多难吗?今日不是你第一次坏我前程了!被宋江反间暗算那次,若非你心急逞能,能着了他的道儿?你可曾听我的劝?你是家破人亡,可也害得我也从官变成了匪,秦统制,你可曾对我说过一句抱歉?现在赔礼,晚了!——哦不,有一样赔礼我还是想要的。不如这样,就借你项上人头一用。等我逃回青州,就说我忍辱负重,潜入匪窝,取了叛将秦明首级,他们一定会深信不疑。哈哈!青州兵马统制的位子尚且空置,也许慕容知府这次会赏识我……”

扑通一声,秦明如泰山倾倒,一头栽在泥土里,抽搐两下,不动了。

黄信猛然住口,凝神等了好一会儿,才缜密地蹲下,试试秦明的鼻息。

然后他拔出丧门剑,在秦明胸口捅了一剑,又在自己衣衫上割几道口,扯乱头发,做出刚刚搏斗一番的样子。接着,跑到昏迷的王矮虎身边,给他按摩穴位。

“醒醒,王兄弟,醒醒!”

王矮虎捂着脑袋,慢慢睁眼,口里胡言乱语:“别杀我,别杀我……”

“放心,你安全了。”黄信心有余悸地说,“秦统制突然发疯,还好让我撞见,才抢下你一条命……”

王矮虎一瞥眼,看到了秦明那余威尚在的尸首,吓得差点又晕过去。

“他、他为何要杀俺?”

黄信面色沉重:“也许他始终未曾真心归附梁山,一直把你们当成不共戴天的匪。”

王矮虎气得破口大骂,半天才反应过来另一件事:“那,那俺的兄弟,燕顺、郑天寿……”

“都是他杀的,他亲口告诉我的。他身居官位,搞点毒药轻而易举。”

王矮虎愣了半晌,泪流满面,翻身扑倒,咚咚地给黄信磕头。

“大、大恩不言谢,我的两个兄弟终于可以瞑目了……”

黄信也掉下几滴泪,黯然说道:“秦统制原是我的师父,今日我却与他兵戎相见,还失手伤了他性命,我是没法做人了……”

“说什么傻话!”王矮虎爬起来,正色道,“秦明残害自家兄弟,已是绿林败类。你则是见义勇为,大义灭亲,理应人人称道,谁敢说半个不字?”

王英平日见着女人,满口风言风语;跟自家“兄弟”讲话,一张口却是道德大义,逻辑无懈可击。

黄信听得稍微展颜,点点头,走到秦明尸首旁边,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但愿山上诸位兄弟也如你所想,莫要把我黄信当做欺师灭祖之人。”

“怎么会!谁敢说你半个不字,俺矮脚虎先跟他拼了!”王矮虎摸到自己的拐杖,歪歪扭扭想站起来,“你是咱们梁山的大英雄,咱们这就上聚义厅,把今日这事跟大伙说清楚。走……哎唷哎唷,黄大哥,我伤得重,你得扶我一下……”

黄信点点头,用力架起王矮虎,两人蹒跚离开树林,走上小路。

“只是……秦统制到底是我师傅。”黄信一边走,一边沉重地说道,“从前他曾告诉我,哪日若战死,希望将他葬在开州老家。不知我能否下山一趟,完成他的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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