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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晓露十分谨慎,自己捋起裤脚一起干,隔一段时间就暂停,用木尺测量一下工程进展。

忽而她又想起什么,拉过卫珠娘,问:“对了,早先我看你们煎盐那个大铁盘子,放在谁家?能不能抬来,我觉得这里可以做一个特别强力的陷阱……”

卫珠娘却笑了:“奶奶你不知,那铁盘是官府铸的,原是分成八片,储在不同人家。八户人聚在一起,铁盘才能拼起来。分开了,那就是八块铁疙瘩。”

阮晓露失望:“原来是个拼盘。”

跟梁山的库房似的。好几把钥匙才能开。

随后她却又好奇,犹豫片刻,悄声问:“我看你们这里气候晴朗,为什么还要用铁盘子煎盐?不是枉费燃料?没有人用晒的吗?”

她上辈子旅游时参观过一些作为景点的小盐场。现在回想起来,好像那海盐都是摊在浅池子里,风吹日晒,结晶析出来的。现代的“盐田”,都是平滑如镜,映着蓝天白云,不像眼下这种泥泞的人工沼泽。

如此一来,虽然卤水蒸发得慢点,但完全可以用盐田的面积来弥补。更别提煎盐需要有人时时照看,而晒盐能省许多人力……

卫珠娘是小孩,思绪简单,应该不会怀疑她这超前的想法从何而来。因此她放心问。

卫珠娘花了些时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自己陷入思考。

“卤水晒干便出盐,确实是这样的……可我们世世代代都是用煎的,盐官监督着,每个步骤都不能差,否则重罚……”

几个小孩也加入讨论,但想不出所以然,只能归结于“自古以来”。

“盘煎当然有盘煎的道理,”终于有人来解惑,“官府严禁晒盐,也有官府的道理。”

李俊也终于忍不住开小差,过来观摩工事建设。听一群小孩在那瞎分析,忍不住开口。

“用铁盘,而且是拼成的铁盘,要开火,须得各户同时申请许可,便能杜绝私煎。煎盐要用的柴薪,也需要官府分拨,因此食盐产量多少,便在官府掌控之中。我听闻别的盐场里,有灶户偷偷晒盐。但晒盐虽不需柴薪,却需要大片空地,很快便会被盐官发现,发现后便是重罚,谁还敢晒盐?”

几个小孩恍然大悟:“李爷爷什么都懂。”

阮晓露也算是长见识了。为了保持食盐垄断,朝廷不惜自废武功,用更低效、更耗能的方法生产食盐。宁可牺牲产量,也不能让百姓私藏一斤。

她不再打那个大铁盘的主意,将目光转向已有的材料上。

“在这段田垄后面,咱们做个脚踩触发的陷坑。来两个人给我拉绳子……”

……

不知不觉,盐帮开小差的那些人不再看女民兵训练,都围到她这儿了。

梁山强人多年积累出的水战经验,传到阮晓露这里,只抛出个皮毛,就能让颠沛流离的盐帮众盗啧啧称奇。

李俊看得入神,不说话。

这就是加入大厂的好处了。要么那么多绿林好汉都想投奔梁山呢。这么多追魂索命的专利技术,在江湖上单打独斗可学不来。

阮晓露大约能猜到他心里转的啥,回头喊:“上山可以!得听我二哥号令!他说往东你不许往西,他说撵狗你不许杀鸡!不许带头内卷,不许搞小团体……”

“谁稀罕?”李俊乐了,“我巴不得洗手不干,现在就回浔阳江打渔去。”

阮晓露:“那咋不走呢?没人拦你。”

“豆腐不能白吃啊。”

阮晓露:“……”

水浒传里怎么没他这句话呢?让他遗臭万年。

哗啦一声响,水面下钻出一个人。阮晓露眼里白花花一道光,以为看到了龙王显灵,差点闪瞎。

定睛一看,她惊喜万分:“顺子!你回来了!”

张顺消失一日一夜,回来的时候,海沙村大变样,到处在基建,不像是盐田,倒有了山寨的雏形。

他揉揉眼,以为自己这出水芙蓉开错地方了。直到看见阮晓露,才绽开一个笑容:“听说我错过一顿豆腐?”

李俊快步赶来,问:“如何?”

张顺找团破渔网坐下,拉过船,把自己的背囊往地上一丢,解开带子。

东西真不少,都是村里紧缺的物资——有一大包金疮药,还有硝石硫磺,桐油石灰,还有至少十斤腌肉烧鸡咸鱼,香气飘出一里地。

阮晓露咋舌:“哪儿弄来这么多好东西?!”

张顺笑道:“反正没花钱。”

阮晓露对他刮目相看。笨蛋美人不是没脑子,只是平时懒得用。

张顺又汇报:“左近的兄弟帮派都不能援手,因着风声紧,都先遁了;白衣山贼的来历,我也略打探了一点,但现下不敢断言。蔡京确实去了江州,下了整治淮东淮南盐场的令;还有……”

他忽然转向阮晓露,“我跟李立兄弟的手下见了面。你们梁山二龙山的人都已得了消息,赶在官兵搜捕之前北上返回了。他们也知道你跟随李大哥转移到了安全之地……”

阮晓露看看身边挖到一半的陷坑,又看看堆积的木棍木桩,怀疑道:“安全之地?”

张顺摊手:“只能如此说嘛,不然他们如何肯撤?放心,你们那晁天王说,让你别心急,等局势稳了,再派人接你回去。”

阮晓露故作不信:“真的?平平安安的让我回去?”

“休要以己度人。”张顺丢给她一个冷笑,站起身,“反正那日横插一脚劫走宋公明的不是我。”

李俊拍拍他肩膀,提醒:“气量。”

阮晓露赔笑道:“哎呀,我没想到那事对你伤害这么大。——那我以后得多提提。”

张顺怒从心中起,抄起一条咸鱼,作势就要揍人。

阮晓露往后一跳,躲入女兵队伍中:“姐妹们,盘他!”

*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妇女们手里的哨棒越来越听话。试探着装上刀头,换成朴刀,有那力大的,也慢慢开始上手。

阮晓露自己得了一点闲,拣了一把趁手的腰刀,回忆林冲教的入门姿势、梁山喽啰的练法,自己临时抱一下佛脚。

如果大战不可避免,那么至少,在溃散之前,能多挡一会儿是一会儿。

在梁山上业务繁忙,没什么机会干架。偶尔蹭一下喽啰的武艺提高班,人家都不愿意跟她练。某次一个倒霉兄弟收手不及,给阮晓露腿上敲出个鸡蛋大的淤青,转日被阮氏三雄杀鸡儆猴,满山追打,从聚义厅撵到金沙滩,谁都劝不住。

从那以后,梁山喽啰宁可被她揍,也不肯正经还手,当真无趣。

她练得青涩笨拙,一刻钟下来,一抹汗,旁边站了几个盐帮小弟,都是一脸慈父笑,想来已发现她动作中无数槽点,碍于江湖同道的情分,没哄堂大笑已是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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