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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寨能被经营得这么红火。要是哪天梁山倒了散伙,他也不会太伤心。

这一次官军以压倒性的优势压境,守家的几百人里,多数叫着绝一死战。公孙胜觉得何苦呢。

他知道寨主大约不以为然,已经做好思想准备,合则来,不合则散。大不了出去云游嘛。

没想到有人横插一脚,还给他编故事?

公孙胜没多想,拂袖而起,叫道:“贫道没有被人敲晕!”

阮晓露摊手:“你看,还没想起来呢。”

旁边石勇吕方郭盛都是一脸不解。过了片刻,石勇反应过来,也说:“官军攻来时,道长身先士卒,率先迎战,但是嘛,许是多日没练,有点手生……”

阮晓露赞许地看他一眼。不愧是全梁山最识时务的。

晁盖嫉恶如仇,急公好义,虽然对兄弟们掏心掏肺,但有时也不免大家长做派浓厚,觉得所有人都该跟他一条心,永远心态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要是让他知道公孙胜根本没怎么抵抗,多年的交情估计马上清零,还得添上点仇。

在这危急存亡的关头,让领导层因为“三观不合”而爆发内讧、互相指责,有什么好处?

别人把晁盖当天神,觉得欺瞒大哥是犯罪。阮晓露有自己的价值观,撒个小谎,心里没压力。

其余人自然也诧异,但那日智斗张叔夜,阮姑娘力挽狂澜,保全山寨根基,众人看在眼里。她说话,已经有相当的威望。

于是都没反驳。

公孙胜深深看了阮晓露一眼,忍下自辩之词,点点头,算是默认。

晁盖泪花闪烁,亲自把公孙胜搀起来,握着他的手,久久不肯放。

“道长哪,一清兄弟,是我拖累你了啊……你脑袋还疼不疼,晕不晕,来看一下,这是几?——以后你若留下长久疾患,不用担心,哥哥给你养老……”

饶是公孙胜尘缘淡漠,此时也被晁盖的深情打动,抹了抹眼角,简单说:“分内之事,应该的。”

几个小喽啰跟着抽鼻子。

吴用也用袖子蘸了蘸眼角,但并没流泪。

“阮二哥,”他忽然问阮小二,“和官府都议定了何事,怎么谈的,你详细说说。”

阮小二抓抓脑袋,回忆了好一阵,慢慢说:“官府退兵的条件是,咱们梁山好汉,此后不在济州府境内劫掠——去别的州府他不管。对了,还要保障周围的民生安全。只要咱们说话算话,济州太守那边,也不会动真格的。”

晁盖皱眉:“不扰济州府,那不是少 了八成的进账?还要替官府当保镖,保护农田和百姓?当俺们是他手下官兵?还不发薪俸?”

这还是土匪吗?有点影响梁山好汉的英雄气概了吧?

可话又说回来,这个不太平等的条约,乃是危机中的城下之盟,他们几个若不妥协,当场就被官兵砍头。大部队有家难回,现在要么在流亡,要么在硬着头皮死战,不会平平安安地坐在聚义厅讲话。

阮小二:“太守还说,会定期派人抽查,或是让咱们派人去向他汇报。一旦发现咱们滋扰百姓、滥杀无辜什么的,第一次会提醒,第二次就不客气。说咱们的水寨旱寨城防细节他都瞧清楚了,叫咱们不要心存狡辩……”

吴用:“心存侥幸?”

阮小二一怔:“啊对,侥幸。”

吴用思索半晌,忽然把阮小二拉到聚义厅一角,低声问:“这些条款,是谁跟官府谈的?”

阮小二不假思索:“当然是我!”

虽然谈判的主力是六妹妹,但老大哥不在家,却代表山寨跟官府谈判,先斩后奏地决定集体命运。此事收益为零,风险无穷。阮小二跟大家商议过了,这个风险他一个人担。如若老大哥怪罪,也只怪他一个。

吴用却转了转眼珠,打量一下面前这个魁梧大汉。他目光真诚,胸膛拍得砰砰响。

“真是二郎一个人?”吴用诱导地问,“令妹没有参与?”

阮晓露闻声踅来。阮小二把她扒拉得远远的,叫道:

“就是我!没别人!”

吴用点点头,沉下脸。

“好!虽然你为山寨消弭一场祸事,但咱们军规写得一清二白,作为梁山头领,私通官府,擅自缔约,已是斩首的罪过。此是山寨号令,不得不如此。阮二郎,对不住了!刀斧手!”

这一声叫得满屋听闻。两个司刑喽啰惊诧莫名,倒拖军器,慢吞吞磨蹭过来。

新来的江州三人组也惊得合不拢嘴,相互看看,眼神都是一般: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晁盖愣住,放开公孙胜,跑过来。

“军师,这……”

阮小二也立时脸白,然而兀自挺胸而立。

“俺明白。连同俺们三兄弟私自下山的罪过,都算在俺身上!五哥七哥,以后好好照顾娘和妹子!”

晁盖还没弄清楚事情何以到了这个地步。他一步挡在阮小二前面,圆睁着虎目,叫道:“先生!这是何意!你不是常说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虽然他不是将,我也不是君,但二郎为山寨谋出路,事急从权,何罪之有?不仅无罪,要我说,还有功!你好好想想!”

山寨里是军师掌管法度。吴用见老大亲自干涉,也不好硬刚,改口:“那也得即刻逐出山寨,否则这个口子一开,以后……”

“够了,差不多得了!”阮晓露终于忍不住,冲到吴用跟前,把他怼得一退三五步,“你不就是觉得我也有份吗?咱明人不说暗话,条款都是我谈的。我兄弟没那个耐心,好几次差点把那太守给砍了!你要罚什么私通官府的罪过,冲我来!”

吴用被她喷得出不得声,缩在犄角旮旯,扇子护体,外强中干道:“姑娘何以动怒,小生……小生只是照本宣科而已,军规……”

晁盖反应过来,看着这个支楞一身逆毛的小女孩,有点难以置信,“是你……?”

他第一反应是不信,随后又不得不信。老天爷对阮家兄妹各有眷顾,兄弟三人义胆包天,神勇过人,然而论嘴皮子脑瓜子,三个加起来都比不上这个梳辫子的。

老大哥随后有些无来由的恼怒:“你、你一个小姑娘家,怎么能自作主张呢?济州府那个官,他会跟你谈?”

有个词怎么说来着,母鸡打鸣,就是不对。她一个女流之辈,一本正经地代表梁山跟济州府谈判,这不是折了整个梁山好汉的锐气!

阮晓露叉腰笑道:“事态紧急,没想那么多,抱歉。”

嘴上说抱歉,语气神态可没一点抱歉的意思。她跟公孙道长一个心态,只求问心无愧,合则来,不合则散嘛。

反正事已至此,您能咋地。

晁盖心中天人交战,理智上觉得她这事儿办得利落,应该表扬。

但也应该好好敲打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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