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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口,等于承认自己一直在违反大宋法律法规,背刺东道主,这会议还能开下去么?宋朝使臣还能中立公允地给他调停吗?

在场只有阮姑娘知晓一些“盐马贸易”的细节。她看似胡言乱语的打一句岔,说是救他的命,也不为过!

张叔夜板起脸,刚要训斥阮晓露不知轻重,斜也挥挥手,让乌老汉发言:“无妨,无妨。阮娘子说得极有道理,使君请继续。”

张叔夜一笑,不再提这茬。

即便在今日的会议中,大宋算是公允第三方,很多话也不方便通过官方渠道说出来。允许阮晓露偶尔打打岔,说些糙话,中和一下气氛,也是此前商议好的策略。

答里孛眼色示意。契丹使臣也道:“既然宋使诚意满满,我等也不能辜负这番好意。请细讲吧。”

又有数人帮腔,缓和气氛,张叔夜才继续铺开清单。

交战双方若要罢战,所谈不过几件事:割地、赔款、和亲、质子、贸易优待、朝贡纳赋……

如果放在去年此时,辽国内忧外患,皇帝基本是个废物,前线军马一触即溃,每天都有人脱队、倒戈、投降——那时候,女真人才不屑于和辽国平等对话,觉得杀死这个庞然大物轻而易举,何必多费口舌。

而现在,答里孛的意外掌权,给这个垂死的巨兽注入一针强心剂。辽军有如神助,骤然爆出大量高精火器,更是令女真人为之胆寒,不知他们到底还藏着多少后招。心中没底,便倾向于结束战争,以免日后再吃大亏。

只是有见识的辽国文武官员都知道,这样下去国家消耗不起。不如趁着眼下僵持,尽可能争取一些自己的利益。

因此,张叔夜很委婉地说,在我们国际社会眼中,你们如今属于僵持状态,无分胜败,不因过分要求对方妥协。

“那么,既然两国和好,休兵罢战,咱们先从简单的议题开始。双方的名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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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上午的口舌之辩。以前辽国把女真当成部落子民,动辄驱为奴婢,随意虐待杀害,这样肯定是不行的;而女真在威风最胜之际,扬言要辽国成为自己的臣属附庸,岁贡方物,要辽国的天祚帝对阿骨打“以兄事之”——换言之,如今的辽国傀儡小皇帝,得管阿骨打叫爷爷。当今太后答里孛,见到阿骨打也得叫干爹。

这更是天方夜谭,当初答里孛委屈求和,勉强默认了一次,转头就死不认账,打了回来。女真人如今作战不顺,这事自己也不好意思再提。

张叔夜提出宋方建议,不如两国互相承认,约为兄弟之国。辽国作为北方正统,正式册封阿骨打为大金国皇帝。按照年岁长幼,辽太后尊金皇帝为兄。子孙共守,传之无穷。

大家都表示可以接受。

答里孛侍立在门侧,给了自家使节一个肯定的眼色,却低头苦笑,和同样立在墙边的阮晓露私语:“兄弟之邦……嘿,可真耳熟。”

阮晓露不明她意,大大咧咧道:“俺们江湖门派打不赢讲和时,说的也是这套话,没什么新鲜的。”

她旁边一个宋朝文官却要逞机灵,笑着解释:“当初真宗皇帝与大辽签订澶渊之盟,宋辽互为兄弟之邦,用的也是同一套说辞。所以你们放心,有前人栽树,辞藻上肯定不会有纰漏。”

这人说得眉飞色舞,好像自己也跟着得了好处似的。原来百年前的澶渊之盟,约定辽圣宗和宋真宗互为兄弟。此后宋朝经仁宗、英宗、神宗、哲宗,辽国经兴宗、道宗、昭怀太子、以及天祚帝,按照辈分延续,现任的宋朝道君皇帝和天祚帝同辈,比答里孛长一辈。如此推论,如果答里孛和阿骨打同辈,则完颜阿骨打也成了宋帝的小辈。他们番人不谙礼法,未必算得这么清楚。在场宋人可是心里门儿清,听得辽金双方应允了这个辈分划分,心里都涌出隐秘的成就感。

答里孛不太明显地翻了个白眼。

要么说宋朝这么积极地当和事佬,原来经验丰富,文书都不用现写,找历史文件改改就行了,难怪念起来那么合情合理。

真是天道好轮回,轮到大辽上赶着跟生番蛮夷称兄道弟。

不过她不像那些文官腐儒一样在乎礼法。辈分这玩意儿,传上几十年就乱了,不知那帮人纠结来纠结去有什么用。

阮晓露对此也不甚在意。她觉得反正过一千年,大家都是一国公民,节假日互相串门旅游,拿一样的身份证,顶多身份证号前三位不一样罢了嘛。

历史上无数人为之赴汤蹈火的、翻天覆地的大事,缩小比例尺来看,也不过是历史长卷中的一个标点,甚至一道微乎其微的折痕。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能偶尔想想。她是画中人,不是造物主,思维太宏大,眼睛抬太高,容易踩坑。

她向答里孛进谏:“女真没有文字,这些条款要是只用契丹文书写,他们也不干。我的建议是,加一个汉文版本。如有争议……”

“嗯?”答里孛抬眼,微有不满。

“以汉文为准。”阮晓露大言不惭地说,“免得他们觉得偏袒。”

答里孛:“想得挺美。”

虽如此说,还是叫来书记员耶律大石,令他在偶尔契丹文表意含糊的时候,用汉文作注,以显严谨。

天幕将垂,终于谈妥一个名分。辽金使团各派一艘小船,驶回大陆,向自家太后皇帝汇报阶段性成果。虽然辽国太后眼下就蛰伏在岛上,但为了掩人耳目,也装模作样地派出了一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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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开始划定边界。一张地图铺出来,成了两个游猎民族的新战场。

倘若恶语能伤人,议事厅内已经尸横遍野。乌老汉作为多民族杂居地区的优秀多语种通译,许多契丹话、女真话的污言秽语,今日竟是头一次听到,直听得他茫茫然之不解,感觉自己成了一头傻狍子。

幸而张叔夜不急不躁,耐心十足,百般劝慰,才哄着双方,在地图上留下一寸一寸的标记。

辽国幅员广阔,和周围的夏、宋、高丽、西域诸回鹘,乃至波斯、大食,都有多年交往,颇有外交智慧,知道领土之事急不得,为了百十里的土地,磨个几天几夜、甚至一年半载,都是常事。又知道自家太后在后压阵,因此压着急躁,预备慢工出细活。

金可不一样。“建国”以前,接触的异族国家只有辽国一个,交往内容无非是纳贡称臣、忍受后者的霸凌;而起兵反辽以来,所谓外交,就是一路平推、抢劫勒索。“外交伙伴”仅限于辽和高丽,偶尔渡海去日本抢抢海货。纵有少量辽国高层前来投诚,带来不少先进理念,但整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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