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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虫鸟野兽之声四面振响。解珍解宝点燃桐油火把,给阮晓露发了块虎皮,遮掩身上味道。

“梁山带来的?”阮晓露嘀咕,“山东的虎,在这儿还能当老大吗?”

森林似乎漫无边际。不过阮晓露知晓一些女真人的基本习俗,他们的“围猎”需要先圈占围场,再慢慢缩小包围圈,驱赶猎物,并非在林中漫无目的地巡游。解珍解宝听她说了几句关窍,当即健步如飞,命人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别探去,三五里内,就有人发现有些树干被刀砍出白皮,那是围场的标记。

标记场地慢慢缩小,树干上钉着零星箭矢。忽然解珍叫道:“这里有宿营地。”

虽然人类足迹早已被野兽踩踏模糊,但还是发现一片明显的篝火余烬。解氏兄弟上前分辨,得出结论:“是大约七八日前的灰烬,在这里烤了肉,煮了水。马匹拴在那里。还有那个土坡……呸呸,他们在那解手。”

那些寻常人完全不会留意的痕迹,在解珍解宝两个经验老到的猎户眼里,化作一幅幅动态的画面,重现了宗朝前来围猎扎营的全部过程。

阮晓露问:“有多少人?”

话说出口,她觉得这有点超出解家兄弟的专业范畴。他俩是猎户,不是侦探。

但解宝马上道:“他们在林中过夜,肯定会就地烧烤,肯定留下骨头。数一数就是了。”

阮晓露大喜:“这叫数灶知兵。”

解宝:“啥?”

“……这叫劳动人民的智慧。”

幸好近来天旱无雨,一番搜寻,厚厚的落叶土壤之中,发现若干发白骨殖,另有不能入口的残渣毛皮之类。经解珍解宝鉴定,大致属于野兔、和梅花鹿和山鸡。按健壮大汉的食量,大约够填十五六人的肚子。

“宗朝只带了五六个随从。”阮晓露断言,“可见他们确曾在此密会族人。”

一群人地毯式搜寻,发现更多人类留下的痕迹:斫断的树枝、丢弃的破毡帽、给弓上蜡的蜡块残骸……

可惜时光无法回溯,无从得知这些女真贵族的密会内容。只能推断,既然有意避开义军人马,那估计没安好心。

阮晓露忽道:“咦,这是什么?”

在一个浅浅的小坑里,她捞起一把碎石——大的如巴掌,小的如拇指,形状差不多都是扁扁的椭圆形。有些石头上还用血和泥土粘着野鸡的尾羽。

“不是用来烹饪的,没有火烧的痕迹,也无摩擦击打印记。”猎户兄弟迅速分析,“附近没有这样的石头,多半是从沿途溪流边捡的,再顺路带了过来……”

阮晓露不解:“他们密谋开会,没事捡石头干嘛?”

解珍:“听说女真人笃信萨满,遇事占卜……”

“那也没有用石头的。”阮晓露马上回,“最近受顾大嫂带的风气,都改抛制钱了,轻便省力。”

解宝又马上想到:“咱们梁山一些头领,野外带兵之时,常在土地上临时勾画,用石子排兵布阵。过后几脚踹开,不留痕迹。”

可如果这些石头确实用来排兵布阵——假定是攻击维和义军——为何要在上面粘羽毛呢?如果是为了区分不同部队,直接把兽血涂在表面,就能做记号。

几个人围着一堆石头发呆。看似头脑简单的女真人,给大家出了道难题。

日头越过几道枝杈间的缝隙,落在阮晓露脸上,让她有点犯困。恍惚间,神思飞到千里之外的梁山水寨,眼前的石头子儿成了重影,变成了——

“船!”阮晓露迷迷糊糊地叫起来,“那羽毛刚粘上的时候,并非包裹着石块,而是竖起来的。你们想想,那模样是不是像艘大帆船?”

她抓起一块带羽毛的扁石,略微一还原,果然成了一艘栩栩如生的船。

不同颜色的羽毛,耸立在形似小船的石块上,顿时成了一个多编制的船队。微风贴地拂过,羽毛微微飘扬,好似海面上的帆。

此时解珍解宝又有新发现:“他们确曾用树枝在地面上绘图,过后用脚踏平。只不过有一小块,因为被篝火烧热变硬,并未被完全搓掉。”

阮晓露凑过去一看,看到了几道粗糙的泥土线条。

解珍问:“金国临不临海?有没有大江大河?他们对哪里作战,需要用到大量水军?”

他初到北地,还不太了解北国地理。

但阮晓露几番造访辽东,对此可是太熟悉了,登时一身冷汗。

“我去,”她一脚踢飞几颗石子,“从大金国水路入海,最近的对岸,就是你们老家呀!”

解珍解宝一蹦三尺高,身上虎皮飞扬:“登州?”

第274章

“娘……娘子饶命, 小人什么都做,小人一心履职,不曾偷懒啊……”

乌老汉面如土色, 被阮晓露揪着衣领,战战兢兢地求饶。

乌老汉本来也要回辽阳, 奈何新来的女真通译业务不精, 不谙汉人礼节,乌老汉尽忠职守, 为了辅导新人,多耽了两日, 这就被阮晓露拽进个小帐, 身边围了三五大汉, 拳头离他半尺, 气势汹汹地逼供。

“小人只是个通译……不不, 连通译都不是, 小人原本是做买卖的……”

“你诚实跟我说, ”阮晓露尽可能耐心道, “你们那七王子宗朝近来有何异状,跟谁有来往,有什么密谋……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你尽可相信我会为你守口如瓶。”

在围猎场得到的结论毕竟全靠猜测, 无法证实。她回营以后,立刻抓来乌老汉, 不顾以往交情,上来就审。

“我知道你家人都在辽阳府。如果你愿意,我今日就可以派人搬取你的家眷, 潜入宋境,给一笔钱, 让他们衣食无忧。你放心,这种事俺们梁山做得熟了,保准不出岔子。”

乌老汉挣扎半晌,坚持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娘子,识的您以来,您在小人身上花的银子够小人几辈子吃用,小人全家都受恩惠。我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小人本是被女真掠来的奴婢,论忠心,实无太多。如果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小人赴汤蹈火也会从命。可……可就怪小人低微卑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哇。”

身边几个大汉都是做惯了黑恶事业的。听到现在,也对阮晓露道:“这老儿不像是滑头,动粗也无用。”

的确,乌老汉一个渤海人,又是奴隶,除了需要翻译的场合,会让他听到一些军国大事意外,女真主子没理由跟他透露更多机密。

“那,你可曾见他近两个月有任何不寻常之处?”

乌老汉寻思半晌,忽道:“郎君有时围猎归来,并无往日猎获后的志得意满之色,而是心事重重,有一次小人听他在念叨‘海盗、海盗’……”

阮晓露问:“你们那常闹海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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