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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箭矢,穿过掩体,堪堪落到灶户身上,但已经无法造成太大的伤害。

趁着敌人挽弓搭箭的间隙,又是几批弩箭射出。金兵纵然身经百战,从未见过如此密集的箭雨,虽然力道有限,但烦不胜烦,几十步的距离,却像个箭矢组成的瀑布一般,四面八方不得空,竟是无法再前进分毫。僵持间又被射倒了几个,余人相顾后撤,撤出弩箭射程。

竹棚里,几个弩手妇女精神大振:“他们跑了!我们赢了!”

“没那么简单!”阮晓露忙喊,“伏低,伏低!”

金兵略有损折,士气却不减,甚至更为狂怒。商议几句,人人收了弓,举起刀,一手张开兽皮,勉强护住要害,然后奋不顾身,踏着泥水硬冲。

不就是几枝摇摇晃晃的破箭吗,这群蛮子,是没见过他们女真大军冒着契丹箭雨冲锋陷阵的场面。

弩手们连忙埋头射击。

咔嚓,咔嚓,临时赶制的弩机一个个报废。石簇箭矢也眼看告罄。金兵纷纷受伤,然而都不致命,淌着血,冲得更加暴怒。

太湖四杰丢下弩,就要出去肉搏。

“急什么,”阮小二一把拦住,“忘了俺妹嘱咐?这几千人在外头,你打得过?”

另一个竹棚内,阮晓露叫道:“该撤了!会武功的,掩护咱们姐妹!”

与此同时,已有三五金兵蹿出泥沼,直奔竹棚而来。几个灶户弩手吓得惊叫,丢下弩机,乱哄哄地逃了出去。

金兵看到竹棚里跑出了人,大为兴奋,嗬嗬大叫,上前追击。

阮晓露留在最后,眼看一根狼牙棒朝自己当头砸下,用力丢出一团擦着的火绒,拔腿就跑。

噼里啪啦,竹棚即刻燃烧,火势顺风掠过,引燃一个又一个的竹棚,离得近的几个金兵感到热风扑面而来,赶紧退后。

趁这片刻工夫,弩手们早就沿着既定路线撤退。金兵绕过火堆,又不识路径,气鼓鼓地转了几圈,没找到半个人,又不敢冒进,唯恐还有弩手埋伏在前头。

检视自身,不少人身上都小小地挂了彩:礁石刮伤的,弩箭扎伤的,火焰灼伤的,不一而足。更有几个倒霉鬼,被弩箭扎入要害,重伤无法行动。而且蛮子可恶,弩箭的箭头虽不锋利,但不知浸了什么东西,也许是卤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臭之气,扎进肉里格外疼痛。

女真人自诩坚忍刚毅,这点小伤自然不足挂齿,休息包扎片刻,吃点随身带的干粮,便即整队集合。

海岸狭长,此时后面的部队才全部集结完毕。完颜宗朝甫一上岸,看到岸边一片狼藉,以为发生了什么大战,吓了一跳。询问之下,又不由得大怒:“这才停战多久,本事都忘光了?女人小孩射出的箭,你们也能让它沾身!”

“这村子眼见是私盐贩子布置的障眼法。”他又道,“真正的村子和仓库定然离得不远。咱们一鼓作气,先把人杀光,然后慢慢的搬。”

说干就干。此时总计已有大半金兵登陆,总共三千余人,另有千余人留守船上。这三千人分成几个小队,朝不同方向分别搜索。

沿途可见零星民居和作坊,里面的人已经撤走了。金兵搜刮一番,没找到什么值钱物资,将房子一烧了事。

西路兵马行了二三里地,在跨过一道沟渠时,先行的兵卒脚下一震。

轰!

竟是雷鸣之声,随后噼噼啪啪,什么东西在两侧爆炸,响得热热闹闹。

金兵面如土色,飞快后退:“他们有火炮!”

去年对辽作战时,女真人就在火器上吃了大亏。此时又听到熟悉的响声,脑海里登时出现无数恐怖回忆:硝烟浓雾,残肢断体,血肉横飞……

尽管身边并没有感到炽热,也没闻见硫磺硝烟味道,但这几千人的军阵,焉知这炮弹是不是砸在了其他人脑袋上?

经过前几轮偷袭,金兵已然士气不佳,有几个当即心理崩溃,趴在地上,久久不肯起身。

“胆小鬼!”宗朝叫道,“撤退,先撤退!”

赶紧撤回方才那片烧光了的假村庄。好在敌人的“火炮”射程有限,没有跟来。忙忙乱乱,此时已经日头近西。只好就地扎营,先休整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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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潮来了又退,数里之外,阮晓露趴在小土堆上,看着远处隐约亮起的炊烟,终于松一口气。

女真人也不是铁打的,终于需要休息了。

“老弱和伤员都撤走了吗?”她哑着嗓子问,“鞭炮还剩多少?物资转移得怎么样了?”

“有十几个不肯走。”王擒龙手背轻微烧伤,一边给自己敷药,一边回,“说还是跟着帮里的好汉更安全。”

一场出人意料的偷袭,成功地将敌人拖住一日,争取到多一日转移人员和财产的时间。

但代价也不小。假村庄完全烧毁,辛苦制造的弩机半数已经用坏,高价买来的鞭炮也只剩一半。几个灶户弩手受伤严重——虽然没和金兵短兵相接,但百姓训练时间太短,于战斗上完全业余,有些撤退时不知迂回,被金兵的冷箭射中,有些被岩石灌木绊倒,有些操弩时用力过猛,以致拉伤扭伤……

阮晓露听完各组汇报,沉思片刻。

“大家干得好。咱们……”

沈铁盘轻哼一声,待要说话,又忍住了,叹口气。

阮晓露猜到他想说什么:这叫干得好?一个敌人也没杀死。

不少帮众今日头一次见到女真人的模样。对方梳着奇异的发型、穿着陌生的衣袍、吼着难懂的语言,冲杀之际如同猛兽,对于一辈子没见过异族的寻常人来说,冲击力非比寻常。

如果能够一战而捷,自然能让大家消解对异族人的天然恐惧。但眼下众寡悬殊,己方每退后一步,每折损一人,就是让敌人的形象更加强大一分。

她看一眼沈铁盘,道:“敌人意在掳掠,并非像咱们一样,为活命而战。如果付出的代价太大,他们就会知难而退。因此,咱们的首要目的不是杀敌,而是自保。今日虽然没能杀个血流成河,但让他们受了伤,流了血,让他们心惊肉跳,风声鹤唳,不敢把咱们视作案板上的肉,便是战果。等到他们体力不支,补给匮乏,意志消磨,开始想家——到那时,他们自会知难而退。只要咱们比他们多坚持一分一刻,就是胜利。”

余人听她分析得头头是道,不由点头。

费保忽 道:“姑娘曾说,坚持到八月十五,帮主会带援兵来?”

“有这么回事。”阮晓露从容道,“但江湖变数多,世事难料,不能把他当救命稻草。我所做的一切部署,都是假设他不能及时赶到,咱们孤军奋战的安排。诸位,你们有没有这个胆子,和我一起孤军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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