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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城。只因咱们手里攥着皇帝后妃,因此不敢妄动,和我们盐帮的队伍僵持着。但禁军兵马数十倍于我们,恐对峙不长久。如果能逼得皇帝下令……”
两人说一半,忽然注意到身边有陌生动静。
一具丰腴圆润的遗体被放在李师师家的门板上,慢慢抬进了延福宫。一群缴械投降的宿卫趴在地上,朝那遗体流泪磕头。
童威神色一滞,满眼不相信。
“这死的是……”
阮晓露无可奈何地看他一眼,轻轻点头。
童猛也明白过来,齐齐傻眼:“你们要杀皇帝,咋不早说呢?”
阮晓露:“不是我们……”
郑皇后呆呆注视那门板上的人,几度晕厥。
阮晓露头都大了。出发前,她和吴用制定了几十样预案,却没有一个能料到如今这诡异变数。
皇帝莫名其妙死了!就在梁山军马大闹东京的当天!
她再次澄清:“不是我们的人……”
赵桓跪在地上抚尸痛哭,忽然从那肥胖的腹部抽出一柄尖尖的小匕首,带着凝固的黑血,在花灯下闪着异光。
“也不是李逵。”阮晓露微微一惊,轻声道,“李逵不使这种兵器。”
赵桓从没拿过刀,手一抖,匕首掉在地上。灯光下看得清楚,那匕首的刀柄上,凹凸铸着四个小字:替天行道。
饶是众人多不识字,也认得这几道弯弯曲曲的笔画,哗然:“这不是俺梁山军械库的公用兵器吗?”
一句话全招。郑皇后面容凄厉,长长的指甲指着阮晓露,厉声控诉:“你们、你们弑君……”
赵桓扑上去嚎啕大哭:“父皇!父皇让他们害死了!……”
鲁智深烦得要死:“行了行了,人死不能复生,号什么丧!”
阮晓露叫道:“金芝公主!”
她的脑海里蓦地划过一段画面:金芝公主被救上梁山……狼吞虎咽地吃素菜……大伙赠了她银子路费,让她跑路江湖……她额外管自己要了匕首、暗器和软甲……
对了,自己当时还开玩笑,“别招呼在俺身上就行。”
看来金芝公主在拿到这些兵器的当日,就已经想好了把它们招呼 在谁身上。
哭声传开,宫内的后妃、女官、宫女、小黄门……忽然都像说好了一样,挣脱土匪们的监押,飞蛾扑火般扑到皇帝遗体身边,哭得一个比一个大声。
“官家啊——”
事态发展已经失控。阮晓露提刀大吼:“都给我不准动!”
刀尖闪烁,又激起连绵的尖叫。阮晓露抓起桌上一个酒注子,闷一大口,火辣辣的感觉直通胸臆,头脑冷静下来。
原本打算绑个皇帝当人质,没想到金芝公主这一头独狼,直接帮他们撕票了!
有个“弑君”的罪名在身,什么“告御状”、“讨公道”,都成镜花水月。皇帝是谁杀的不要紧,在统治者眼里,全天下反贼都是一个品种,怎能不互相串通。这时候喊冤,说“刺客跟俺们没关系,匕首是俺们随便送的”,无人会信,越抹越黑。
只能担起这虚名儿。
她聚拢身边几个头领首脑,商议:“当下只有两条路。第一,就此将皇宫劫掠一空,撤回山寨,准备迎接朝廷围剿。第二,一不做二不休,咱给他来个改朝换代!”
鲁智深将直裰衣襟塞入腰带,大吼一声:“怕什么?来都来了,不如杀个干净!”
可也有人迟疑。孙二娘低声道:“武二兄弟、还有其他人都在守宫门,是不是得跟他们商量一下?还有山寨那边,寨主大哥也不知……军师不知道怎么说……”
“当机立断!”阮晓露低声喝道,“李大哥还在外头顶着呢!”
照梁山做派,这么大事儿怎么也得来个全山表决,开它十个八个研讨会。然而此时哪有工夫走流程?
何成不敢瞎提议,一推六二五:“你说了算,俺们跟着便是。”
延福宫靠近宫城西侧。借着风声,阮晓露似乎能听到有官军大呼小叫,声音越来越清晰,说明李俊带领的外围人马,正在一步步收缩后撤。
尽管有数百精锐兄弟守御宫城,但和冗重的禁军体量相比,依旧是九牛一毛。禁军虽然本事不大,但人海战术堆上去,一轮一轮的车轮战,体力先耗尽的肯定是自己一方。
时机稍纵即逝。她让人把赵桓带到面前。
赵桓已经面如死灰。他今日见到的死人,怕是比一辈子见到的活人还多,下半辈子怕是日日要做噩梦。
他拼命往墙角缩,结结巴巴地道:“先皇年迈体弱,长年服药,今日归天,也……也是命数。我是太子,父皇薨逝,现在由我监国。尔等庶民无知,擅闯宫禁,本宫可以赦免,只要你们……”
郑皇后见太子如此软骨头,气得脸色发白:“你……你……乱臣贼子,太子何故与其沆瀣一气,先皇九泉之下得知,心也不安!禁军随时可至,千万要坚持……”
赵桓无言以对,只是啼哭:“可是他们真要杀人啊……”
郑皇后凛然道:“他们若杀了我,是本宫为国捐躯,求之不得!太子,你站起来些儿!”
她情绪激烈,说到最后,剧烈咳嗽起来,忽然再次晕厥。几个宫娥连忙施救,又是啼哭不已。
“你下令,让禁军立时缴械撤退。”阮晓露对赵桓道,“然后,不管以什么名义,把京里掌兵权的都宣进宫来……”
刀枪并举,赵桓吓得魂不附体,立时猜到她的意图:等那些军权大户都被清理干净,是不是该轮到他自己了?
阮晓露不理会赵桓反应,令左右:“冒犯一下,让这些娘娘挪个步,都送到那边小屋去。若不从命,每拖一刻,我们便杀一个人。待到午夜,全部斩首!”
众贵妇不知这是匪帮惯常的威吓之语,只道他们要大开杀戒,登时哭成一片。
忽然,哭声中传来一声断喝。
“阮小六,阮姑娘!你本是梁山侠女,智勇双全,嫉恶如仇,誉满江湖,何人不知!缘何却自甘堕落,草菅人命、滥杀无辜,行此不忠不义之事?”
梁山兵马大闹宫禁,从未对任何人自报家门。阮晓露听到有人叫她名字,如挨当头一棍,吃惊非同小可,立刻寻找那声音的主人。
“花和尚鲁智深!九纹龙史进!母夜叉孙二娘!小霸王周通!……”那人声音铿锵有力,将在场梁山头领都点了一圈名,“你们都是响当当的绿林英雄,威震海内,播德于远。当年玄女碑轰然降世,将梁山尊为江湖之首。今日你等却背国忘忠,杀孽深重,天所厌之,悬崖勒马,尚未晚矣!”
众人皆悚然:“谁?谁在说话!”
一个身着碧青色襦裙的严妆贵妇自人群中冲出,大步挡在阮晓露面前,毫不畏惧地和她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