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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犹豫了下,低声:“这个,当真没有。”

“也没有啊。”

同天启阁中一样。

摊主并未注意那个“也”字,只是赔着笑道:“听说这位仙人几百年前在两界山遭了魔域偷袭,又遇大雪曝寒,野兽分食,死无全尸,甚是凄凉……大家觉着不吉利,再加上也没见画像传世,自然就没有画的了?”

“如此,”慕寒渊颔首,“谢过了。”

“哎,贵客客气,您慢走——有机会再来啊!”

“……”

慕寒渊抱着那几卷陋制的画纸,像是半点不察身侧那些或惊艳或驻留的目光。

他已不再是当年随云摇入朱雀城的孱弱少年。

如今,只要他想,哪怕他从这些人面前再走过数千遍,也能叫他们没有丝毫察觉。

只是懒得罢了。

世人如何想,他从不在意。

他在意的只有那一个人而已。

因此今天师尊问起,他说了,又不曾说尽。

那三百年里,他一次次踏入天启阁,想象她曾日日夜夜独身在此。

那时慕寒渊还有一个念头不曾对任何人提起——

乾门七杰里,除了她自己之外,唯有一人的画像不在那里。

睹物当思人。

那唯一不在的那个人呢?

是来不及,还是,他死之后,连他的画像,你都不忍多看一眼?

“……师尊。”

慕寒渊驻身,停在了茶楼外的树下。

他仰颈,望着树梢间,露出的二楼那个倚栏懒坐的红裙少女的侧影。

楼里灯火盈盈,和着月光落了她满身。

她独在红尘里,便叫他所厌漠的人间亦可爱可亲。

罢了,那些都不重要。

只要她在就好。

“……”

尽管没有得到丝毫回应,慕寒渊的眉眼还是温垂下来,眼尾点金小痣轻熠。

他一步踏出,气机将动。

忽地,耳边一声森戾低笑。

“当真不重要么?”魔音如蛊,似天涯似咫尺,“纵使,她所想救、所想见、所想留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你?”

“——”

慕寒渊身影骤止。

一两息后,他垂眸,望着自己心口透出的诡异微熠的星点,霜色覆过他清寒眉眼。

“……你果然还是出现了。”

第37章 重泉若有双鱼寄(三)

“看来,你已经察觉了?”

夜色中,那道低蛊的嗓音像是笑了,尾音里曳着几分戾然的愉悦。

慕寒渊抬手,按住心口。

他阖了阖眼。

无人能见,而独云摇曾见过一眼——他此刻所感知的心口正中,贯穿着一柄“不存在”的匕首。

如星光凝练,如神魂之质。

从葬龙谷离开后,醒来之时,它便一直在了。

“幻境里,那把匕首是你给她的。”慕寒渊低声,“那不是龙鳞匕。”

“知道又如何,你要去告状么?”

慕寒渊垂袖而立,那点霜意已从他眉间褪尽,此刻话声听起来也温和渊懿:“连显影都做不到,只能藏在翳影里、同我一人交谈的孤魂野鬼而已。你的存在有什么资格被她知晓。”

“——”

满城的夜色忽然翻涌起来。

远处月下的山林呼啸,光华骤消,悬于天际的清月被涌动的阴云吞没,如魔焰噬月,狂风骤起。

夜市里的行人不知所措地惶恐躲避。

而树下,人影幢幢间,唯独静立的慕寒渊一人能听到,那道潜藏在夜色中暴戾疯狂的声音:

“我若是孤魂野鬼、你又好到哪去!”

随耳旁戾然话响,慕寒渊听到了虚空里一声弦音如杀——

刹那之间,他识海中仿佛千剑尖唳,万鬼悲泣。

而那个入魔的声音犹在嘶哑地笑着,却如泣血之音:“若不是我,你便是我!!你有何资格……”

话声骤消。

像是某种积蓄的力量耗尽,慕寒渊心口处,若隐若现的光点如星火般逸散。

同他耳边那道话声一样,从未存在过似的,潮水般消褪而去。

风停了。

清月破云而出。

身周依然是人流涌动的热闹夜市。

慕寒渊却站在原地,眉峰蹙起,他正单指拂勾起束腰玉带下垂着的坠子。

玉琴佩饰被他托在掌心。

……他不可能听错,那是悯生的琴音。

[若没有我,你便是我!!]

魔音如蛊,搅得慕寒渊眼底一瞬晦沉,清冷如雪的莲花冠上,墨色如焰从冠底灼起。

“慕寒渊。”

“——”

一声清凌凌的女声,忽唤回了他沉沦的思绪。

慕寒渊骤然抬眸。

几丈外,茶楼前的木质楼梯上,红衣女子懒扶着栏,侧身望他。

眉眼如姝兰。

停了片刻,她忽然抬手,手指朝他勾了勾。

“……”

慕寒渊清定了心绪,垂袖走过去,停在木质楼梯下,恰比她矮上半身。

她勾起的指尖就在他如墨长垂的青丝旁。

“师尊。”

莲花冠薄抬,那张清隽如许的谪仙面庞,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仰起,望她不动。

云摇迟疑了下,单手托腮,靠着栏杆俯下来:“你这莲花冠,还会变色吗?”

她指尖在它上面轻点。

像是错觉,莲花冠颤了一颤。

云摇:“?”

“……”

慕寒渊抬眼。

两人正立在灯火阑珊里,他眼底情绪深浅也分辨不明。

云摇只觉着慕寒渊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才终于挪了下去。

“师尊,”他声音听起来几分无奈,“莲花冠碰不得的。”

“为何?就跟你的悯生琴一样,不许旁人沾手?”云摇咕咕哝哝着问。

“……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云摇托腮半晌都没听见回答,有些手酸,不耐烦地抬手,再次戳了那凉冰冰的银丝莲花冠一下:“我,偏,要,碰。”

“…………”

慕寒渊终于察觉了什么。

他微皱眉,绕上了木质楼梯,直停到云摇下面一阶,却仍还比她高上两寸。

借着楼内灯火,看清了云摇面上淡淡酡红,慕寒渊有些难信:“师尊,你又喝酒了?”

“什么叫又——我没有,”云摇肃然蹙眉,“是水,甜茶水。”

红衣少女往后指:“这家茶楼的特色!”

慕寒渊顺着她指尖,目光向上一挑。

“迎来酒肆”的招牌木匾,就在她头顶高高悬着,木色红漆,光明磊落。

慕寒渊轻叹了声,眼尾低垂下来,声音浸着点浅淡笑意。

“茶楼在前面,我为师尊带路,可好?”

“不好,”云摇想都没想,摇头拒绝,“我喜欢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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