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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低声笑了起来,如魔如蛊,“你再犹豫下去,整个乾元界,你所最怜爱最舍不得的世间苍生,可都要被吸入这个黑洞里了。”

云摇颤栗难已,恸然地红着眼眸望他:“你为何总要逼我……慕寒渊!”

一声惊栗。

她慌忙回身,与之同时便运起一道术法,将身后那个无声浮起的慕寒渊善相拉了回来:“你疯了?!”

“他说得对,若不祭以最后一丝圣阶神魂,这个黑洞就会吞噬一切。”

慕寒渊淡淡笑了下,他眼神不转地望着云摇,眼底那丝贪恋压抑到最深。

“师尊,能有这一世,我已比他幸过千万。既然这本就是他为我准备的终局,那为了师尊与乾元众生,我愿欣然赴之。”

“你愿意又如何?!”云摇咬牙颤声,“你问过我愿不愿了吗!?”

“——”

圣阶仙力随她一袖挥下,慕寒渊未及抗衡,便被同时运作的往生轮挟裹入一瓣金轮中。

等回过身,云摇对上了慕寒渊漆黑中缠着猩红的眼眸。

他望着她笑起来,敞开双手,袒露毫不设防的胸怀与心口:“终于要杀我了吗,起始神君,还是,圣初殿下?”

云摇用力阖眸,忍下了泪意汹涌:“向我发誓,你不会再杀一人。”

“……不。我是魔,魔无善念,你若不在,我便叫司天宫三千星灯为你陪葬。”

慕寒渊残忍笑着,启唇慢语。

“我再不会给你理由、叫你在我面前孤身赴死。”

云摇睫羽一颤,却没想到他此刻这般疯癫模样,依然还能猜透她心中所想。

而这让她更疼到无以复加:“你为何总是逼我……”

他总是逼她杀他。

“因为我想叫你记住,这样即便你杀了我,在你余下的神生漫长里,都不能将我忘怀。可惜。”

慕寒渊低头笑了:“我知你下不去手……只是不知,你是爱我,还是爱我作为神明所悯的众生?”

“……”

云摇唇瓣微颤,似乎说了什么。

只是下一刻,整座往生轮再支撑不住,向着天陨渊上方天穹间,那没顶的黑洞里飞去。

此方天地翻覆,上下逆转。

乾为坤,坤为乾。

整座天陨渊开始向着黑洞塌陷,如同坠落向无底深涧。

那将是三界之外,天地寂灭之所。

是即便下幽冥穷碧落,也再不得往生的真正归灭之地。

整个乾元界随之动摇、颤栗起来。

“主、主人——”往生轮器灵艰难地挤出了最后一丝催促的颤鸣。

慕寒渊的神魂虚影就在那一刻忽然掠近。

只一瞬,他站到了云摇身前。

“同我一起死吧,好不好,我们一起死……”雪发玄袍的身影倾覆上来,他握住了她的手腕,抱住了她的腰身,将她深深拢入怀中,他埋首她颈侧,泣声颤笑,“师尊。”

云摇袖下蓄起的仙力慢慢消散。

她垂眸,轻颤着声:

“……好。”

“……”

两道身影向着那无底的黑洞里坠去。

他把她抱得很紧很紧。

像生怕她会抛下他,一个人逃掉。

明知寂灭在前,云摇却忍不住含泪笑了,她有些艰难地从他指骨间挪动手腕,终于将两人的十指交叠,轻轻扣住。

“慕寒渊。”

云摇回抱住他,栗声泣笑。

“对不起……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抛下你了。”

“——”

那人身影在她身前僵滞。

黑洞凌厉而绞杀一切的气机已经在两人身下咫尺之间。

只那一个刹那。

慕寒渊忽然拂起一道魔焰。

他踏过它,将两人交叠的身影覆转——

他在下,而她在上。

身下的无边无尽的寂灭之力,将他长垂的雪发一寸寸消弭。犹如春日之下,那片融化消逝于天地的雪。

云摇一哽,近乎绝望地要攥住他:“慕寒渊,不要——”

可她忘了,他的魔尊圣躯早已在仙界祭了往生轮,只余下一缕神魂在此。

像清风,雨雪,握不住的消散的云絮。

在最后咫尺,他将她推了出去。

“我本便罪无可恕。”

魔尊含笑阖眸,没入了那片无尽的黑洞里。

“师尊仙骨,当与天同寿,万世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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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魔域风雨》,完。

第五卷 三界终局

第101章 回头万里,故人长绝(一)

“慕寒渊——!!!!”

一声锥心刺骨般的痛呼撕碎了夜色中的寂静。

云摇从榻上猛然坐起。

眼前漆黑一片,而她记忆中最后的画面,就是那个能够吞噬整个乾元界的黑洞。它在湮没了慕寒渊恶相的最后一缕神魂后,骤然坍缩向虚空中的一点。

而从那一点中迸出的、不曾留下任何抵抗余地的天道之力的金光,顷刻就将她与往生轮笼罩——

然后呢?

她回到了仙界吗?

云摇茫然地望向身周,抱着最后一丝希冀——仙界不该有这样的夜色,只要没有回来,因果之力坍缩出来的时空黑洞就还未完成献祭。

那么,慕寒渊恶相的最后一缕神魂还没有……

没有……

“簌。”

一点烛火在这座幽静的神宫中亮起。

黑暗被驱散,烛火如火蝶翩跹,蔓延飞舞至整座殿内的每一处宫灯金盏内,一处处亮起,将眼前广袤的宫殿笼罩进暖融融的烛光里。

云摇却僵在了榻上。

她只觉着落在身上的烛光在这一刻如锥心刺骨、无孔不入的寒刃,叫她肝胆欲裂。

因为她认出来了——

这里是司天宫禁地主宫,是起始神宫,是她在仙界独居过上万年的居所。

她既身在此处,就说明、说明……时空黑洞终究吞噬了它的祭品。

那缕神魂,再回不来了。

“…………”

无声的痛楚席卷过胸腔。

云摇慢慢蜷起身,将透红的眼埋下,将额头抵靠在自己支起的膝上。

“……师尊。”

落地的金属宫灯旁,拂过的雪色衣袍从灯影中扫落了一声低唤。

云摇僵抬起眸,却不敢转身,她直直地望着榻外——

直到那道清影一步步踏入视线。

她眼神微颤着抬起,循着那人衣襟,如墨似的青丝,最后定格在了那张清绝的面容上。明明是一模一样,偏偏又能叫人一眼分辨。

他是慕寒渊。

但不是那个慕寒渊了。

“他死了,对吗。”云摇听见自己涩然张口,声音喑哑,似哭似笑,“……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慕寒渊无声地坐在了榻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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