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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官已递出话来——请神自是请不动的,神祇端坐庙堂,并不理会众生百相。祂连婚服都未穿。

只待前堂走完流程,将神妻送入寝宫便算作是完婚。

湘阳秀与云满霜对视一眼,笑中带泪。

活到这年纪哪还有什么不明白?人生嘛,总是要有所取舍,哪能处处如意?

即便……即便道场两侧那些素日不对付的人正在那儿阴阳怪气酸言酸语幸灾乐祸,那也无所谓了,只不要影响新娘心情便好。

今日的昭昭,多漂亮!

大继三千年,决计找不出第二个这么耀眼的新嫁娘。

那般繁复华丽绚烂的绿嫁衣,也就只有她能压得住。

湘阳秀忍住泪,握了握云昭的手,示意她要牢牢牵住那道红绸。

云满霜第一次在人前挤出开怀的笑脸。

“去吧!”他重重扬起蒲扇大的手,轻轻拍了下云昭后肩,“要坚定往前。”

云昭认认真真向父母行礼。

“阿爹,阿娘,”千言万语涌到嘴边说不出,她憋了片刻,憋出一句吉祥话,“太上一定会好好保佑咱家!”

二人都笑了起来,顺嘴便道:“阿弥陀佛,太上保佑!”

云昭握紧红绸,抬眸望向殿阶之上。

旁人都以为今日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她却早早便看见了。

真真正正的,太上本神。他在那儿等新娘。

他终于扔掉了那件遮脸的黑斗篷。此刻身上穿的,是昨夜送来的大红吉服。

他歪身站在殿门边上,笑吟吟的样子。

他穿红色很适合,本就惊绝的容颜更是无比晃眼。

云昭抬头望向那座沉黑的神殿,以及这位神殿之主,心中难得浮起了两个成语。

蓬荜生辉。

第二个忘了。

踏着遍地辉煌灯火,云昭一步步走上台阶。

他笑着抬手,牵过她手中红绸另一端,随手扯了扯。

他手劲大,红绸差点儿被他拽走,云昭也被扯了个趔趄。

他表情错愕:“你是不是没吃饱饭?”

云昭气笑:“……”

忽略这个小小的插曲,一人一鬼走到神龛前,站定。

神官们唱着大咒,开始一系列复杂而冗长的仪式。

皇帝率百官守在殿外,随着咒祷声,时不时俯身拜祭。

云昭嘴唇不动,悄声问:“你的身体待在寝宫?”

他侧眸瞥她,似笑非笑的样子。

半晌,忽地凑近。

瘦高的身躯俯下来,视线与她平齐。

“我不能拜天地。”他一本正经地对她说,“怕它受不起,放雷劈你。”

云昭:“噗哧。”

怕不是推了不周山心虚吧。

外头一阵烟花爆竹声响。

殿前开始舞龙舞狮,跳大神,摇铃诵经。

“你喜欢这个?”她问。

“烦。”他垮着一张绝世美男脸,“我要认真睡,一睡便是几十上百年。一会儿吵醒,一会儿又吵醒。”

每次过大年对于他来说,就只是打个盹的功夫。

一轮锣鼓结束,新一轮锣鼓又起。

烟火光芒时不时照入神殿,落上她和他的脸。

放在旁人眼中,便是云昭孤身一人,可怜兮兮地站在神龛前。

殿外人群里,方香君幸灾乐祸半晌,忽然意兴阑珊,颇觉无趣。

她不禁为经年宿敌叹息:“这云昭猖狂了一世,今日穿成个大绿孔雀,本该把尾巴翘到天上,奈何世事无常!”

小姐妹嗔道:“你别犯贱啊,她若是得意了,气半死的就是你自己!”

方香君幽幽开口:“你不懂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滋味。”

“嗤!”小姐妹扯了扯她衣袖,“哎,过了今日,储妃之位便当真空缺了。该早作打算。”

方香君摇头,用眼神点了点对面:“可别自讨没趣了。”

小姐妹循着她的视线一望,只见储君身着傩舞神服,沉静地立在那里,眸中闪逝的烟火盛大灿烂,眼底却自始至终只刻有那一抹绿。

*

冗长的祈祷仪式总算结束,该拜堂了。

拜天地时,他果真一动不动,只笑吟吟看她拜。

二拜高堂,神官引云昭转向亲族方向,她盈盈拜下,只觉手中红绸一动,侧眸瞥去,那人竟也笑吟吟地拜了拜。

被这么个阴神给拜了下,云昭不确定自家高堂有没有后脊发凉。

“夫妻对拜——”

神官示意云昭转向神龛。

拜太上神像。

这一刻,总算是有了点结冥婚的阴森诡异感。

她清晰地感觉到无数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有同情,有嘲讽,也有叹息感慨。

湘阳秀用帕子掩住哽咽,云满霜抬手揽住她的肩。

云昭偏头望向殿外。

烟花一瞬一瞬照亮她的脸,她扬了扬下颌,冲着所有人展露笑颜。

神采飞扬,睥睨众生,高傲又嚣张。

一袭绿裳光华流转,绝世美人倾国倾城,令人屏息赞叹。

云昭笑着收回视线,转身欲拜。

手中的红绸忽然动了下。

她知道他牵着红绸只是幻象,红绸另一端自始至终垂在她身侧。

她笑笑地瞥他一眼,便要去拜那神像。

“……嗯?”

似乎哪里不太对。

周遭的神官都在倒抽凉气,反应快的已经扑伏在地,低呼太上。

云昭定睛望了望。

只见手握红绸的这位,双目幽寂如永恒的暗夜,视线平平从她头顶掠出。

目中无人,六亲不认。

真身竟然来了。

他面无表情,身躯微僵,对着她直直拜下。

云昭犹在愣神,身后已是一片连绵的提醒声。

“拜啊,快拜!”“夫妻对拜!”“神妻,快拜!”

云昭后知后觉俯身拜下,头顶凤冠撞到了他的神冠。

“铛。”

*

云昭入洞房时,虽未回头,却知道身后人群乌泱泱跪了一地。

即便无人敢议论,那交换的视线也如同实质,各路心声错综驳杂。

她此刻倒是顾不上那些了。

毕竟……

当一位新娘手中红绸两端各牵着一位新郎时,恐怕谁也分不出心神去兼顾旁的事。

神身与鬼身都穿上大红袍。

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一样俊美无俦。

不说话时,她分不清谁是谁。

进入金碧辉煌的寝宫,两扇翡翠作底玛瑙封边的华贵殿门在身后自行阖上。

云昭走到镶珠嵌玉的华美雕花金案前,放下手中红绸。

左边那位东方敛笑吟吟问她:“你今晚睡哪儿?”

云昭无辜望向那张刚搬进来的新榻——朱鹮翡玉孔羽翎,覆有北海金蚕纱,叠了足足八十八层。

她冲它努了努嘴。

他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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