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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云昭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究竟有多么惨烈。

她陷在那张覆了北海金蚕纱的朱鹮翡玉孔羽翎大榻上,连手指都无力动弹。

无一处不酸痛。

挣扎起身,发现腰侧赫然两个青手印。

那么大的手,那么长的十指,除了那阴神还能有谁?

不必回头也知道,身后还有。

她艰难披上揉成一团扔在角落的假寝衣,摸出束带系好,环视一圈,整个寝宫里都没见着半个鬼影。

云昭怒道:“东方敛!”

真有他的,干完坏事就跑。

还知道心虚?

踩到地上,一阵发软。

忽闻浴池那边传来轻微的水响。

下一瞬,穿好大红婚服的太上掠过她身侧,端正坐到床榻中央去了。

双目一闭,六亲不认。

肩膀被敲了下。

鬼神笑吟吟看着她:“我帮你涮过了。”

云昭:“哦……”

身上虽然诸般不适,倒的确是干净清爽的。

只是他为什么要用“涮”?

他挑眉坏笑:“没发现?挺忘情啊。”

云昭:“……”

涮能容易发现吗!涮!

她恹恹盯着他,向他抱怨:“手那么重,看我身上多少淤青!”

不说还好,一说他竟然露出了心虚的神色。

“皮肤一碰就青。”他强词夺理,“这不能全怪我。”

云昭冷笑:“不怪你?”

他将视线移向一旁:“你是练少了。时常摔打便不会容易青。”

云昭:“……”

他皱着好看的眉,隐约嘀咕了句什么,她没听清。

若是听清,定要打人。

这个没常识的家伙竟然在纳闷——最用力戳的地方,怎么就一直都不青。

*

云昭换上常服,踏出寝宫。

艳烈的骄阳刺得她眯了眯眼,视野恢复时,冷不丁吓了一跳。

只见殿阶上竟然直通通站着一个人。

晏南天。

他穿着白底金纹的傩舞神服,发冠微乱,身上已然干透,却能看得出暴雨淋过的痕迹。

他眼珠通红,唇色青白,神情冷戾。

他极慢、极慢地抬起头来,视线微微摇晃,在她脸上定了片刻,仿佛才能确认眼前的人是谁。

“阿、昭。”他嘶哑开口。

云昭垂眸望下去。

隔着长长的殿阶,一上一下两个人,对上视线。

仿佛昨日重现。

那个遥远的黄昏,她便是苦苦等了很久很久,等到他从殿中出来。

今日角色颠倒,如同宿命。

云昭笑着摇了下头,淡声问:“你怎么傻站在那里?”

他难以置信地偏了偏头。

眉心微蹙,他扯唇笑:“你问我,为什么傻站在这里?你竟然问我?”

云昭:“对啊。”

“哈,”他笑得弯下腰,“哈,哈!我为什么在这里,你知道我这一夜是怎么熬过?你什么也不知道!”

她懒懒道:“可你上次就是这么问我的啊。”

他的笑声与脸上的笑容同步消失。

他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

云昭笑道:“等一夜这么难受?我上次可是等了你一天一夜啊。”

他皱紧眉头,轻轻甩了甩已经不太清醒的脑袋。

上次……他从鲸落海,带着个半死不活的女人回来……传了御医,关上殿门……救她性命……

绝不能让那个女人死……为什么……

为什么连阿昭都忘了……为什么把她也关在了外面……

让她这么等……这么煎熬……

云昭此刻是真没力气生气,便只懒声与他讲道理:“你这一夜怎么熬的,怎么想的,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我等过你了呀。”

晏南天眸底的冰封与暗火轰隆破碎。

那颗怒极恨极,很想杀人,很想毁灭世界的心,在这一刻陡然停跳。

他怔忡看着她,只觉心脏不住地往下坠落:“阿昭……”

云昭很好心地笑了笑:“我用一天一夜开始放下,你也可以。一夜不够的话,你继续站着吧,我与他说说,不撵你。”

她微微一笑,返身折回寝宫。

两扇巨门在她身后缓缓阖上,仿佛有一股不可抗拒之力,拥她入怀中。

第47章 活色生香

晏南天直勾勾盯着那两扇阖拢的殿门。

恍惚间,心神与视线仿佛掠回了某一个遥远的日子。

那是黄昏时分,他放在心尖上的姑娘孤零零一个人站在东华宫外,抬眸望着两扇紧闭的门。

她微张着好看的唇瓣,呆呆愣愣的,表情平静,不吵不闹。

整整一天一夜,她几乎一动也没动过。

他那么了解她,自然知道她该有多么委屈,多么难过。

只是这份“知道”似乎来得太迟。

彼时鬼迷心窍,心下想的全是如何安抚她,将她哄好;想的全是如何步步为营,让她接受另一个对她毫无威胁的女人存在。

却忘了她会痛。

就像此刻的他一样痛。

昨日今日,全然重合。

切身的体会令他心如刀绞,他看着眼前紧闭的殿门,仿佛自己就是那个在东华宫外守了一天一夜的傻姑娘。

他那么了解她,轻易便能共情她的所思所想。

晏南天怔怔开口,一字一句:“熟悉的宫殿关上门,竟是如此陌生。”

这一定便是她当初说过的话吧。

“呃……殿下。”杵在身后的侍卫长老赵插嘴说了句大实话,“太上寝宫整间重新修葺过,属实与原先完全不一样了。”

原本是鬼气森森的一座大殿,如今却是大红大绿衬着大金,充满暴发户的豪横气质。

看这翡翠玛瑙门,看这琉璃嵌金墙,看这金顶椒泥瓦,能不陌生么?

晏南天:“……”

晏南天缓缓回过头,垂下眼珠子,定定望了侍卫长一眼。

老赵憨厚地咧嘴笑:“嘿……是吧殿下?”

晏南天扯了扯唇角,似是想笑,又没笑出来,似是想说些什么,终究也没能说出话。

他抬起手,啪一下拍在侍卫长肩头,握了握,就像拄着个手杖一样,步步踏下台阶。

落到底,站定,松开手,傩舞广袖在寒风中微微飘荡。

忍了忍,没回头。

他一步一步走远,背影失魂落魄。

彻底踏离太上殿区域时,晏南天忽地闭上赤红的双眸,一个踉跄往前栽倒。

左右侍从赶紧围上前搀住他,半扶半抱,护着他返回东华宫。

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傩舞神服之下,储君殿下皮肤滚烫,身体一阵接一阵痉挛般地发颤。

他脚步趔趄,一脚深一脚浅,步步歪斜沉重,侍从必须用尽全力才能搀得住他——就好像在暴风雨中艰难撑起一把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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