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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恐惧,眼球惊悸地颤动。
恶人最怕的从来也不是正义之士,因为君子可欺之以方。
他们就怕比自己更恶的人。
黑影罩下。
魔神又动手了。
精雕细琢,仿佛艺术。
柳大善人脑袋里紧绷的那根细弦终于彻底崩断。
他闭着眼睛痛叫起来:“是我娘——都是我娘!我娘是个被点化的凡人,资质稀烂,连累我也修为差!是她哄着父君把神器天照给我,助我广收香火!是她让我弄个善堂,供手底下这些仙人取乐,好拿捏住他们的把柄,让他们忠心于我不敢背叛!你去杀她,都是她让我干的,都是她!”
斗篷下探出白净细长的手指。
魔神轻轻挑起柳大善人一只手,动作堪称温柔。
柳大善人毛骨悚然。
便听对方和煦地问:“矮子铸剑师呢?”
柳大善人浑身颤抖,崩溃大喊:“是我冤枉他!他不自量力,想替他徒弟报仇,我让他身败名裂遗臭万年!是我,是我,是我把自己做的事情安到他们师徒身上!我都说了,我什么都说了!你放过我!”
魔神微微一笑:“我已经放过了你……”
不等柳大善人露出喜色,魔神偏头望天,认真算了算,“半刻钟。”
他低下头,继续手上的精细活。
*
东方敛恹恹坐在神坛高处的架木上,等来等去不见结束,开始打瞌睡。
‘多大仇啊这是……’
下巴磕上怀里的剑柄,发现这家伙竟然在微微发烫。
“……嗯?”
他神色一动,抬眸瞥向场中。
那柳大善人就差最后一口气了。
东方敛扬了扬手里的剑:“哎等……”
怕不是要拿这胖子祭一祭剑?
另一道声音横空出世,抢在了东方敛前面:“等等!不能杀他!不能杀!”
东方敛冷不丁给吓一跳。
他与“清平君”对视一眼,齐齐望向声音来源。
悬在穹顶的光镜。
一个聒噪的声音倾泄下来:“我,神器天照镜,乃是天地造化钟灵秀之宝物!本神器的能力有多么逆天,想必你们已经见识到了,放眼天下,谁不垂涎?不妨告诉你们,本神器与黄泉镜,正是一阳一阴两件夺天地造化之至宝!有了本神器在手,随随便便助你广收香火信徒,成仙成神指日可待!”
“清平君”唇角微抽。
“但是!”天照镜大叫,“本神器已经被绑定了,成为这小子的本命神器!你要是杀了这小子,本神器也会陨落!陨落!所以你不能杀他,要好好养着他,这样才能维护好我这个人间至宝!”
“清平君”微笑:“这一幕,全城人也能看见?”
天照镜大喊:“怎么可能!本神器岂有那么蠢!早在本神器开口的那一刻,就已经停止施展神通了!”
“那就行。”斗篷点了点,抬眸,望向东方敛,“来,用你的剑,杀好看点。”
天照镜:“本神器说话,你听不见?!”
天照镜:“???”
东方敛一掠而下,站定。
他捏着剑,语气颇为复杂:“真让我啊兄弟?”
“清平君”笑了下:“我这身体比你可差远了,杀北天还得靠你。”
东方敛难以置信:“不是,虽然我确实强吧,兄弟你也没必要这么快就认怂……”
一道剑光差点儿把他砍成均匀两半。
东方敛侧身闪过,一边“行行行”地讨饶,一边拎剑走向柳大善人。
天照镜:“不是,不是,你们两个小子,到底有没有听见本神器说话?!本神器要疯了!要疯了!哎!哎!现在的年轻人,大手大脚,忒不识货!大手大脚!忒不识货!啊啊啊啊不许杀他——啊不嗝儿!”
东方敛轻啧一声:“吵。”
拎起无锋重剑,把垂死的柳大善人杀得很好看。
满手染血。剑锋滚烫。
心头有炽沸热流在淌,熔岩一般,荡过经脉,荡过剑身,再返回。
“嗡——嗡——轰!”
那无形之烈焰轰然荡过,如山崩,如海啸,势不可挡。
举世无双的铸剑师,用尽毕生功力心血与意志,造出这把剑,等到这个人!
它自己真正铸就它自己。
此刻便是剑成时。
东方敛探手,坚硬修长的五指握住剑柄。
轻轻一叩,顺势拔出。
“凌——”
一声低越剑鸣,无锋之剑,缓缓拔动。
一寸寸离鞘,一寸寸开刃。
“铮!”
绝世神剑初见天日,如凤啸,如龙吟。
东方敛单手掐诀,迫出精魂元血,并指抹过剑身。
“嗡……”
剑锋兴奋激颤,轰然一震,剑意荡出数百里,满城兵器铿锵共鸣。
就连“清平君”腰间的本命剑也在颤。他单手摁剑:“啧。”
“铮!”
收剑,归鞘。
东方敛故作淡定,唇角却怎么压也压不平。
“清平君”:“多大点事。”
东方敛眉眼骄矜:“嗯,多大点事!”
善堂穹顶,失去光泽的天照镜坠落下来,“铛啷”一声,跌成两片。
二人面面相觑。
东方敛轻嘶,心疼道:“可惜了这个镜子!”
“清平君”瞥向他手中黑剑,意味不明:“行了,办事。”
东方敛意气风发:“引出北天老狗么,小菜一碟。”
“……”
*
神山。
北天神君前脚刚走,云昭后脚就进了望月陵。
陵墓中遍布寒玉,每一块都是极其珍稀的上等好料,望月神女躺在寒玉棺中,躯体保存完好,就像睡着了一样。
靠近这只寒气四溢的玉棺,云昭胸口攒动的奇妙感受便愈加分明。
走到棺前,站定。
她垂眸去看,只见望月神女面容憔悴,身材枯瘦,紧闭的眉眼间仍能看出焦虑愁容。
云昭轻轻摇了下头,探出一只手,放在尸身头顶。
心口异感微动。
她闭上双眼,以意念操纵已然变得强大的魂力,蓦地一收!
“嗡……”
无数记忆涌入识海,她再一次看尽了望月神女不幸的一生。
说不幸,或许也不太准确。
毕竟在望月神女自己眼中,她的一生何其令人艳羡。
云昭轻轻摁着额角,浮光掠影地阅过眼前记忆。
这些记忆与那一日吞噬望月阴影时的破碎记忆完全重合。
那日是片段,今日是完整一生。
云昭心下略微生疑。
一个人,怎么会有两份记忆?
画面飞速流逝。
在完整的记忆中,北天神君的嘴脸更加清晰分明。
他厌弃因为生育而变得不再美丽饱满的望月,他的不加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