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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跟着的下人,独自?站在御花园里淋雨。

跟了一路的殷琅走上前来?,为他撑了一把伞。

殷琅比他大两岁,但过着常年被欺压的日?子,他瘦得几乎皮包骨,身?材也矮小,举着伞颇为费力。

许君赫转头看他时,他就尽力挤出了一个笑,那脸上不知道是被谁打得乌青,笑容就显得尤其难看。他说:“殿下,当心淋坏身?子。”

许君赫心情烦闷,正好来?了个能说话的人,他便道:“我?娘不认识我?了。”

殷琅就说:“那殿下还是幸运的呢,奴才的爹娘早就死了,进了宫才有?口饭吃。”

年幼的许君赫顿时心生怜悯,将他收在宫里伺候。

后来?殷琅搬进东宫,虽然?只是个不起眼的洒扫太监,但再没有?人能够欺辱打骂他,也能在冬天领厚实漂亮的冬衣,吃上暖和的食物。

太子妃在东宫住了下来?,许君赫每日?下了学都会去看她?一眼,有?时被她?骂了自?然?要生气,但隔了四五日?,还是会再去。

殷琅也安心地在许君赫的寝宫前扫地,只等着许君赫早课出门,下学归来?时躬身?道一句“恭送殿下”,“恭迎殿下”。

如此相安无事两年,许君赫长至九岁。

那日?他去看母亲,却?发现母亲梳着整齐的发髻,穿着华服与下人说笑。

他原本不敢靠得太近,站在树后看着,却?不料太子妃一个不经意的转头发现了他。

她?没有?像往日?那样冷漠,或是疯癫,而是冲他招手,唤道:“赫儿,过来?。”

那是许君赫第一次听到母亲亲昵的呼唤,他紧张得手脚都不知怎么摆,走到太子妃面前。

她?将宫人屏退,拉着许君赫的手左看右看,笑着说他长大了,眉眼间也有?了太子的模样。

许君赫乖顺地站在原地,被她?捏捏手臂,又摸摸头,这是生平从未有?过的体验,也是他一直渴望的情感。

太子妃起身?去内殿拿了糕点来?,说要喂他。

从小到大,凡是许君赫要入口的东西,都要被宫人仔仔细细查验,确保安全之后才能吃。

可许君赫看着面前温柔的娘亲捏着糕点递到他嘴边,却?没有?传唤宫人进来?查验,而是张口吃下了记事起,母亲喂的第一口东西。

也正是这个东西,险些要了他的命。

“我?从未怪过我?娘。”许君赫淡声说:“她?只是生病了。身?边的老?宫人都说,我?娘曾经是个温婉善良的人,连看见路边有?人打狗都派人去阻止,更不会主动伤害任何人。她?喂我?的那口撒了毒的糕点,是别人想利用她?的病,借她?之手杀了我?,我?都知道。”

“但是皇爷爷得知此事后,不仅将东宫的太监全部处死,还将我?娘关入了荒院之中。”

殷琅就是那次事件里唯一活下来?的太监,因为是他发现了许君赫中毒,并将许君赫一路背去了太医院。

皇帝曾对许君赫说,若为君王,第一个要舍弃的,便是“仁”字。

天子无情,最忌讳优柔寡断。

太子妃与恶人勾结,想要谋害储君性命,即便他是许君赫的亲娘,皇帝也绝不会留她?性命,更何况这是她?第二?次差点杀了许君赫。

但皇帝却?要许君赫亲自?去做这件事。

便是给许君赫上第一课——凡想要伤害自?己的人,绝不可手下留情,哪怕是至亲。

许君赫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只是还没等下身?体养好下地为母亲求情,太子妃就自?己吊死在了荒院之中。

那年许君赫生死一线,没了母亲,同?时背负上逼死母亲的骂名。

“其实我?先前就隐约察觉到贺尧的不对劲,但并未查出什么,又思及我?与他多年感情,相信他不会背叛于我?。”许君赫慢慢地眨着眼睛,将涣散的眼眸微微遮掩,轻声道:“多年前皇爷爷教我?的第一堂课我?没及格,多年之后依旧如此。我?不是输给了他们?,我?是败在了一个‘仁’字上。”

许君赫以为自?己做得足够好,从不将多余的怜悯分?给别人,也不会因为看见谁受苦难而动恻隐之心。

可来?了泠州之后,他似乎在悄然?改变。

“先前我?来?泠州时,此地的高僧曾说我?业障缠身?,我?还不信。”许君赫低下头,语气落下去,“如今想来?的确如此,好像在我?身?边的人,都要遭遇不幸,所以我?得到了惩罚。”

若他更无情,更心狠一些,在察觉到贺尧身?上有?丁点端倪时,不管有?没有?确凿证据都应该将他当场处死,或许殷琅就能逃过死劫。

皇爷爷是个好老?师,他却?不是个好学生。

“什么惩罚?”纪云蘅问。

许君赫:“变成狗。”

纪云蘅听到这个回答,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开口,“良学,我?觉得不是这样的。”

她?凝望着许君赫的侧脸,语速缓慢道:“不管是你的父母还是殷大人,他们?的不幸是背叛者,加害者的错,怎么能归咎于你?为王者心中怀仁又有?什么错呢?倘若你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将来?真的成为君王,那这天下会有?多少受苦受难的百姓呀。”

许君赫眼眸微睁,神情颇似讶异。

“我?认为君王就是要有?仁心,如此才能造福百姓,成为人人爱戴的君王。”纪云蘅大放厥词,肆意地谈论自?己对君王的见解。

许君赫却?满眼迷茫。

从小到大,他都谨记皇爷爷的教诲,从不动无用的恻隐之心,不管路边的人多么可怜,他都不会转头多看一眼。

他的心容不下那么多善良。

可来?到泠州之后,他变成小狗,通过小狗的眼睛看见了纪云蘅。

住在破烂小院里,吃着剩菜剩饭的纪云蘅;因房顶漏水而睡在桌上,被人欺负也没法反抗的纪云蘅。

她?发着高烧,抱着他的脖子哭着喊娘的那日?,是他心软开端,也是他“仁”心的由来?。

来?到泠州之后,他在日?落之时变成小狗,才得以看见这一切。

否则以他身?居之位,他的视线一辈子都落不到被困在小院的纪云蘅身?上,更不会落在其他受苦受难的百姓身?上。

这是泠州的神明给大晏的储君上的一堂课。

许君赫在这一刹醍醐灌顶,手腕上戴着的奇楠木珠串在顷刻间莫名其妙地断裂,圆滚滚的珠子散落在地,滚向四面八方。

纪云蘅安静地起身?,将滚落至各处的珠子一颗颗给捡了起来?,一边数着一边问,“良学,这珠子一共有?几颗?”

许君赫回答:“十八颗。”

纪云蘅数了两遍都只有?十七颗,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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