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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放过她。
想要叫她快逃,离开这里。可是或许已经晚了。
长宵一瞬间竟然感到自己的咽喉紧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对不起,琇琇……我不知道……会如此——”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艰涩而变了形,勉强从齿缝间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
假如束手就擒的话,那些神族会给他一个机会,让他为琇琇求个情,释放她离去吗?
假如他拼死一搏的话,能够击败这么多神族的人马,为她搏一条生路吗?
……他不知道。
即使是巨人,也害怕爬满全身的蚂蚁。他再强大,也没有自信能解决掉所有来追捕他的神族。
他想说,若是今日侥幸逃脱的话,他们就在此分道扬镳吧,以免他再拖累她。
他还想说,若能度过今日之劫,她就替他解开那个血咒吧,这样他的神识还能够回到九幽深狱里的真身中去,或许那些神族看到了他乖乖回到大狱之中,继续忍受漫无止境的刑期,就会忘记他还曾经在人间见过一个谢十二,曾经与她同行过一段时日——
可是,他还什么都没有说,就看到谢十二弯起眼眉,朝着他笑了起来。
然后,她踮起脚来,一下勾住他的颈子。
一个吻不合时宜地落到他微颤的嘴唇上。
和从前一样,这个吻重重地落下来,除了撞痛他的唇齿之外,毫无章法,还直白地勾了勾他的舌,并没有多少诱人的技巧,反而还吮痛了他的舌尖。
他震愕地睁大眼睛,一时间竟然忘了回应她。
这个吻来得快,结束得更快。
谢十二很快就放开了他,在他呆滞的那一霎,她退后一步,甚至松开了他的手。
那一瞬,不知为何他忽然猛地感到一阵心悸。
“不——等等!”他蓦地伸手,想要抓住她。
但谢十二的速度比他更快。
她的右手一翻,一把匕首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她手中。她毫无一丝迟疑地,反手唰地一下,将那把刀刃上闪出冷光的匕首插入了自己的心脏。
长宵:!!!!!
“不——!!!”他大喊道,猛地扑上前去。
谢十二甚至还有空朝着他微微一笑,一翻手又将那把匕首猛地一下从自己心房里抽出,顺手丢在一旁。
她软软倒下的时候,长宵刚巧冲到了她身边,一下就接住了她的身躯。
她伸手在心房那处伤口上沾了一些涌出的鲜血,回手就在他眉心重重按下。
随着一点温热从他的眉心处钻入他的身躯,长宵忽而感到那点温热迅速扩散成一股,再扩大成一片,如同温水一般,漫过他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在那股暖洋洋的感觉中,那些隐隐缠绕束缚其上的无形的锁链,啪地一下断裂了,粉碎了,消逸无踪。
他骇然地望着她。
“你……你没说……解咒是需要心头血的……”他结结巴巴地说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谢十二冲着他笑了笑。
“……必要的时刻,我会放你自由。”她低声说道。
“而现在,就是……那样的时刻。”
“吃掉……我的心脏,长宵。然后……你就可以——”
长宵:!!!!!
是的,没错。
理智告诉他,她要死了,救不回来了。眼下最有利的方法,就是吃掉她的心脏,获得巨大的灵力加成,让他一举成为可以踏平神界的强大人物。
是妖鬼也好、神祇也好……都不重要了。到时候,无论他是怎样的存在,他的能力都足以踏平神界,夺回他一直渴望的自由。
而且,这还是她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要将自己的心脏奉献给他——这对于“善果一族”来说,比起那种不情不愿地强迫提供血肉的供奉,加成要强大许多。
因为虔心亦是珍宝,是灵药,是天地认可的法则。否则的话,神祇为什么需要人间的信仰作为供奉呢?
可是他现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抖着唇,浑身发颤,活像是个无用又可怜的废物一样,只会发出绝望的哀鸣,软弱得令人厌恶。
“琇琇……”他听见自己唤着她。
就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堂堂祸神,堂堂世间最强大的妖鬼,竟然能够发得出那种凄哀之声来。
“你……你不要死……”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对,一定是自己被都怀玉这具躯壳里残留的那些凡人的软弱、无力、瞻前顾后、优柔寡断所影响了。
“我……我没想……我不知道你会这样……”
对,他并不知道解咒的唯一方法竟然是心头血。他也并不知道谢十二居然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简单直接地解除了他如今的困境。
他是万万不可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自己转身逃遁入秘境里藏身的;但他们两人也不可能敌过神界的千军万马,再这样下去,除了双双殒身于此,别无其它可能。
然而谢十二干脆利落地杀掉了她自己,解开了他身负的血咒,还附送上了足以让他纵横人、神、妖三界的神妙力量。
……她可真看得起他的品行和操守啊?就不怕今后没了她的看守与约束,他获得了这么强大的力量之后会肆意行事,将这世间搅得天翻地覆吗?!
他又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凡人就是这样,朝生暮死,命如蜉蝣……
就这么轻易地,凡人的一生就结束了。留下来的,唯有生命漫长得近乎无尽的神祇与妖鬼。
可是他们都无法击败这些看似弱小,只是短暂地在世间存在过的凡人。因为那些凡人身上,是存有一些他们没有、也理解不了,却具有神妙力量的奇怪特质的。
谢十二是这样。但冷静下来想想,谢二郎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曾经嫉妒着谢扶光能够获得谢十二的偏爱。但现在想起来,谢扶光是有这样的资格的。
他愤怒,气恼,讥讽谢扶光,抹黑谢扶光……都只是因为,他得不到那样的偏爱。
甚至是一个虚假的、他所演绎出来的“都怀玉”,都要比他本人更能得到她的青睐。
他受不了这个,他一直高高在上,骄矜又傲慢,即使被打入九幽深狱,他也不曾低下他的头颅。
可是如今,他那永远傲慢地昂起的头颅低下来了。他垂着头,望着怀中的她惨白的面色,情知他即使拥有了再巨大的力量,也不可能挽回她分毫了。
他的视线模糊了,在一片茫然失措之中,他忽而记起了那个在都家的小亭中抚琴的黄昏,想到任凭他如何百般引诱,她却并不接招;他恼羞成怒,狼狈不堪地起身,似是想要逃离她一般,腰间的玉佩垂下,磕碰到了琴案的一角,发出琤琮之声。
他更羞恼了,于是匆匆解下那枚玉佩,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