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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搁了笔,将那张纸折了两折,想了想,走回去打开自己的妆匣,将纸放了进去。
倘若他一直没有发现,也就这样吧。发现了,好歹也是个交待……
她重新拿起被她搁在一旁的“踏雪寻梅”长剑,不再回头,大步走出去。
此时已经入夜,她走在漆黑无人的宫道上,一路相伴的,只有头顶夜空里的数点星光。
在经过一个分叉口时,她犹豫了一下,想着自己的计划还要不要提前告知晏行云。
毕竟他还是眼下的监国太子……
但她竟然犹豫不定,一时间无法下结论。
她最终脚下一转,踏上了那条通往重明殿的宫道。
就算为了那点最后的情分,也去见他一见。至于说不说的……等到见了面,再临机应变吧。
毫不意外地,重明殿到了此刻,依然灯火通明。
在战事吃紧的现在,监国的太子殿下仿佛有一万件事要料理。一场军议结束之后,紧跟着还需要召见工部和兵部的官员,来了解西门瓮城的破坏程度和整修情况。
谢琇没有立刻进去,甚至没有允人入内通报。
她只是站在殿外月台的阶下,遥望着从宫殿窗棂里透出的丝丝灯光。
那一瞬间她忽然产生了某种奇怪的错觉,仿佛就这样离去是最好的,不必多说什么,也不必再与他争论出个对错才能甘心;因为他们彼此有着不同的立场,谁也无法真正说服谁,更不可能让对方为自己屈服。
晏长定,多么遗憾。
你我终究不是同路人。
深秋的夜里,风吹过时带起丝丝寒意,殿前的砖缝里有未除尽的杂草,靴底踏过时发出沙沙的响声。天空中高悬着一轮弯月,向着广袤的大地洒下银白的清辉。
今日和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也是一个晴天。
笙歌巷陌,绮罗庭前,她扑在窗畔,而街上那位锦衣公子收起折扇,仰首对她笑道:我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对你一见钟情了。
虽然知道那是谎言,可他笑得实在好看,让人也忍不住想要替他掩饰一番。
奈何走到今天,月色泠泠,此城将倾,才恍然明白,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中夜黑暗,无人同归。
谢琇握紧手中长剑,忽而转过身去,脑后高绾的长马尾因而在空气之中荡出一个弧度。
她并没有再前进一步,而是往反方向大步离去。
但当她刚刚走出七八步远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谢琼临!”
谢琇的脚步一顿。
尔后,她慢慢回过身去。
叫住她的人,正是晏行云。
他似乎是从殿内匆匆赶出来的,此刻腰间系着的玉佩还在摇晃着,显然是刚刚步伐迈得过大,也过于急切。
此刻他奔出了殿门,站在月台边,和她隔着数步之遥,目光落到她的身上,却为之一顿。
“……你们都先下去。”他朝着旁边摆了摆手。
守在殿门口的内监与侍卫便都无声无息地从两侧退了下去。
而晏行云此时却举步下了台阶,一路径直走到谢琇的面前才停下。
“你……你要去哪里?!”他的气息似是有些不稳,语调里也带着一抹不自觉的质问之意。
谢琇微讶,笑了笑说:“西门战事吃紧,我忧心难寐,索性起身,欲往西门处监工……”
“说谎!”晏行云打断她。
谢琇有一瞬的哑然。
而晏行云迫视着她的双眼,继续一字字道:“既是如此,有何不能见我?何故要至殿前而不入?”
谢琇顿了一下,笑笑解释道:“原是见你忙于议事,心想我这也是临时起意,些须小事,自己也做得了主,便又打消了入见的念头——”
“不可能!”晏行云再度打断了她。
谢琇:“……”
啊,事到如今他的敏锐属性还冒出来做什么。
果然,跟聪明人打交道最伤脑筋了。
她苦笑了一声,说道:“若非如此,那你说我还能做什么?”
晏行云一时间竟被她问住。
而她微带讥讽之意,笑了笑继续说道:“如今城外被蛮子包围得铁桶也似,就算我贪生怕死,想要临阵逃脱,也是不可能的……”
晏行云:“……”
他竟然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可能临阵逃脱?她可是当初孤身一人在蛮子的都城里,都敢行刺北陵汗王的荣晖公主!
这个念头不知道触及了他哪根神经,他陡然一惊,下意识又迈前一大步,一下子捉住她的手。
“……你不会想要做什么危险的事吧?!”他脱口而出。
谢琇:“……”
啊,直觉系野兽原来是这么讨厌的吗,领教了。
她站在那里,久久地凝视着他。
虽然已经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但晏行云并没有过度奢侈的衣着打扮,此刻一袭玄衣加身、衣领袖口皆有朱色勾边,腰间悬着一枚白玉的玉佩,头上只不过戴一顶束发金冠,唯两侧各垂下一缕朱纮,在月色下,更是衬得他面如冠玉。
她忽而轻轻一笑。
“危险?还有什么能比呆在这城里更危险?”她反问道,但语气意外地不太凌厉,反而带着一点似笑非笑的调侃,在夜色中尤其显得柔和。
“西门瓮城不堪一击,一夜时间可能够全部修复完毕?”她微微偏着头,含笑的神色里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反而让他一时间心下滞然。
“而当此生死存亡之际,殿下……又是为何事与高公公争执?”她脸上的笑意一凝,倏然抛出了第三问。
晏行云:!
他刚刚还因为她的言笑晏晏而略微松弛了一点的心情,倏然被她的最后一问牵扯至最高点!
“你……你说什么?!”他骇然问道,眉目阴沉下来,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神色惊疑不定。
“你是如何——”
他本想问她是如何知道高方智稍早前曾与他争执,但话到嘴边,却骤然好像丧失了力气,让他突然一阵心灰意冷,觉得解释无用。
“我……我现在不能杀他。我留着他暂且还有些用……”他只能用这种苍白无力的措辞,对她说道。
她没有说话,甚至敛下了眼眉,脸也往一边偏去。
他心下一悸,立刻语调急切地补充道:
“但是我保证!……我保证战后立刻就杀他,决不会不明不白地就留他一条命,他必须为他做过的事情负责……”
他一边说,一边紧紧盯着她的脸,似乎想要在昏暗的夜色下,仍尽量捕捉她神情间最细微的变化,然后再从中猜出她真正的心意似的。
“我……到了那个时候,我不会再包庇他,或者……我可以把他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