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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姻缘”栏亦并非“劫数”栏,虽然写得凶险,但聪明一点的都知道,此间也并非毫无破解之法。
只要不是明媒正娶,在外头有个三五红颜知己,合则聚、不合则分,倒也是一条偏门之途。
但都怀玉是什么人啊,他决计不会这么做。
他那样的如玉君子,内心却自有一套如坚铁一般的为人准则。
不会以自己的命数拖累无辜之人,亦不会因着自己的命数而自怨自艾。
既然天界来的神祇说了他命簿上注定会孤独一生,他是真的有可能就独身到死的!
谢琇瞪着长宵,气得脸色都变了。
肆意妄为的天神和妖鬼,不懂得自抑、道德甚至自我牺牲为何物,他们只为了自己的情绪而行事,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或许他上一世到了最后是真的喜欢上了她,但在那之前呢?
她不得不与他以命相搏,用自己的血咒在他后背上一笔笔绘出锁妖符,才能将他控制住。
天生地长的神祇与妖鬼,寻求的是自由,是偏爱,是信服,却居高临下地向人索要,从不懂什么是尊重。
他不懂,尊严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也是需要人去小心翼翼地呵护,放在心上愈加珍重的。
可这世上,有一些人,为了尊严这两字,却是可以去死的。
谢琇忽然感到了一阵心底泛起的疲惫。
一切的事情皆从都怀玉而起。但事情又从未真的因为都怀玉而止。
甚至“都怀玉”这个名字,这个人……都不过是“谢十二”与“长宵”之间,角力的标志而已。
他现在懂得了不要去草菅人命,这已经很好。
再多的事情,她大概已经没有机会再去教会他了。
毕竟这里只不过是一个虚构的游戏副本,这里的长宵,也不过是依据她的回忆所勾勒出来的一个虚影罢了。
谢琇叹息了一声,垂下视线,伸手过去,轻轻拽了拽都瑾的衣袖,又很快松开。
就像小时候一样,她对他心怀歉然,又不方便直说时,就会伸手过来,拉一拉他的衣袖。
“表哥,不必理会他……你自有你的际遇,而我呢,我从不信什么天命。”她低而清晰地说道。
都瑾:!
他愕然地望着站在他身旁的她,一时间好像觉得这样的表妹有点陌生,又觉得这样的表妹浑身仿佛都镀上一层柔光,令人不可迫视。
可是,她说的话,奇异地安慰了他刚刚因为听到注定的“命数”而忐忑不安的心灵。
那个所谓的天界战神,只差没有直接指着他的鼻子,说他天生克妻,只能一辈子孤寡。
可是那有何妨?
他……他本就心有所属,而被他珍重地放在心上的那个人,却是他永远也触及不到的。
他本来就不可能娶到她,再来一个天生孤寡命,也不过是让他有了借口去推拒父母为他安排亲事而已。
他也曾无数次站在书房的窗下,握着书卷,却有些走神,眼睛漫望着窗外纷飞的秋叶,心里想着一句诗: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表妹倒是并没有将万卷书都倒背如流的天分,他们幼时曾赌的,也不过是对诗、联句,念一句诗文,以首尾同字相连这样简单的把戏。
他当然知道,京中自有读书作诗都比表妹更有天分的才女。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世上只有这一个人,是他心中珍而重之、久久不忘的。
也只有当她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感受到什么叫做神为之夺、魂为之往。
他垂下眼帘,用衣袖遮掩着,如同幼时那般,反过来也用指尖轻轻扣住她的手掌边缘,微微晃了一晃。
这也是他们之间的秘密暗号,代表着“我知道啦,你也莫要生气”。
果然,他看到她神色微微一动,眉目间的怒色褪去,神情疏朗了许多。
啊,这样很好。
她还有要事须得安排,他不会因为争一时之气而耽误她的大事,只会跟在她的身后,替她默默周全。
毕竟,从幼时起,不就一直都是这样吗。
在旁人面前戴着温文乖巧假面的贵女,在他面前却能随性而为。而他,最是温雅有礼的佳公子,也可以端着那层温和秀致的风仪,为她所做的一切善后妥当。
他们是最好的表兄妹,又是最好的做坏事时的搭档。
如玉君子从玉璧变成了玉玦,上边缺少的一块,就是他那些为了包庇她而不得不生出的、不那么君子的小心机。
可是时光改变了一切。她变成了东宫里完美得如同神像一般的太子妃,而他重新变回了那个如玉无瑕的翩翩君子。
直到现在。
他知道这残躯对她来说还有用处,可以和她一起去剜出朝中毒瘤,或为她铲平挡在她前路上的巨石。
这也就够了。
他知道她那个“监国太后”的称呼背后,有着多少水分,多少黑暗,与不可名状的辛酸。
一个没有外家撑持的太后,手中所有的,不过是并非亲生的小皇帝。
二十年过去了,谢家在边军中留下的那点香火情,还能剩下多少呢?怕是随着那坟上连绵的青草,都已经化作了清明时袅袅而起的香灰吧?
都瑾本来只是以五根手指的指尖轻轻捏着她手掌的边缘,但思虑及此,不由得心内一股莫名的情绪涌动上来,促使他又捏着她的掌缘,轻轻摇晃了她的手几下。
她诧异地望过来,他便抿着唇,轻声对她说道:
“素来有人说,太后无外家照拂,可谓不幸中之大幸。”
那些老顽固生怕她真正掌握大权,日日将“牝鸡司晨”这个词挂在嘴边,还要庆幸她唯一留下的血亲一家并无手握实权之人。
都瑾的唇角很浅很浅地勾了一下。
无妨。
太后无得力外戚臂助,那么就让他来做那个外戚。
他命中注定无妻无子,想必向上爬时,提防他的人就会少些。
毕竟世人求官求名,求财求利,除了为己,还为了子孙后代。
没有几个人会认为,他向上爬,全为了太后。
最多不过是说一声“此人权欲太盛”而已。
他低声对她说:“渡过了这个大劫,我定要让他们瞧瞧,太后身后之外家,也是有人的。”
虽然他写起诗文来,遣词用字皆流丽潇洒,但实际上,他不擅长说些华丽动人的漂亮话。
每当他安慰她时,总是把话说得干巴巴的。不是“唉唉,你别哭了”,就是“我替你抄书吧”。
现在,他的许诺也极为平实。虽然有着“你没有靠山,我来做你的靠山”之意,但说出来却平平无奇,一点也不振聋发聩。
可是谢琇望着他,仿佛却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她的眼角微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