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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但胡大人约莫是得了什么不好治的病,把最后的家底都要掏空了。

谢琇不方便进门, 但路上她就注意到胡大姑娘衣衫的前襟印着大半个鞋印——肯定是齐三那个混账给了她一记窝心脚。

她也不太方便直言相问, 就把手袋里的钱都掏给了胡大姑娘。

胡大姑娘不肯收。

谢琇便说:“这不是客套推让的时候,骨气也不是用在这等地方的。齐三的破钱当然不能收, 但往上算起来, 你我两家的长辈也曾经……呃,同朝为官过, 好歹算是世交;我给你的,有什么不能拿的呢?”

胡大姑娘咬着下唇, 迟疑着,显然“父亲的病不能再拖了”与“贫者不食嗟来之食”两种想法在她的心中交替占着上风, 让她一时间不能决断。

她的视线就这样下意识地斜斜飘过去,飘到站在一旁的袁崇简的身上,似乎是想要看看他的反应。

袁崇简接收到她求助的眼神,倒也没有故作不熟以示清白,而是坦然说道:“对,拿着吧。谢小姐是我的未婚妻,你或者胡大人心里若有什么过不去的,就当是我们借给你家的好了。”

谢琇:……?

这会儿您想起来我还有这个身份了?

但她并没有多说,只是含笑对胡大姑娘说道:“对,我若事后要讨还这份人情,也只着落在袁先生身上罢了。”

胡大姑娘踌躇着,终究还是伸出手来,接下了那一把银元。

“多谢谢小姐的恩情,我……我会还给你的。”她嗫嚅道。

谢琇笑道:“不用。不过如果实在想还的话,以后就还到桐月街谢府吧。”

胡大姑娘:“桐月街……我记住了。”

袁崇简:???

他欲言又止,强忍着没再说什么。

直到他们两人离开胡家,他才把自己硬咽下去的那个问题问了出来:“……你家现在在桐月街?”

谢琇走在他身侧,跟他隔着半臂宽,闻言笑了笑,答道:“不,我家不住那里。”

袁崇简:“……那你跟胡大姑娘说什么桐月街?”

谢琇惊讶:“咦,你这么聪明,你看不出来吗?我压根就没想让她还啊。”

袁崇简有点惊异,又有点哭笑不得。

“……所以故意报给她一个错误的地址,让她日后去了也是扑个空,就会打消还钱的念头了?”他问道。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是谢大小姐能干出来的事情。

明明有那么多种不让胡大姑娘还钱的方法,她偏偏要用这一种。

他又好气又好笑,觉得谢大小姐还真是个促狭鬼。

然后……谢大小姐接下来的话,仿佛一锤子锤在他天灵盖上。

“其实……我想着将来我再出洋去的话,也不知道何时才会回来,要她还哪门子的钱?”她一本正经地说道,“要是真给她个正确地址,就怕胡大姑娘一直会去,那又何必呢?不如就给她个错误地址,她是个聪明人,去了一看不对,就知道我的意思了。”

袁崇简:“……”

他脸上不知不觉露出的笑意落了下去。

“只怕胡大姑娘会觉得你故意耍人。”他勉强说道,声音也变得生硬起来。

“拿她寻开心……”

他觉得自己的声线听上去有一点奇怪,好像不像是自己的了。这些“胡大姑娘”可能会有的反应,其实也不是胡大姑娘本人的,而是——

他自己的。

倘若胡大姑娘到时候找不到她呢?会不会来问他她去了哪里?会不会问他知不知道她家到底在哪里?……

他不知道。

多好笑啊,身为她名义上的未婚夫,两人的家中甚至各珍藏着一柄当年定亲时宫中赐下来的如意——都是金镶玉的,意为“金玉良缘”——而他竟然连她现在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当然,谢府一直都在那里,谢次长是家中的次子,因他之故,谢家老宅一直没有被收回,也没有被侵占,只是换了新天之后,大门上方的匾额被摘下,变成了大门一侧挂着的、统一编号的新门牌“嘉鱼胡同六号”而已。

这些日子里,袁崇简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在晚间归家时,也曾经特意绕了路,从嘉鱼胡同六号谢宅的门前经过。

谢宅大门紧闭。

袁崇简也曾经想过,自己幼时是否曾经跟随父亲登门拜访,来过这间宅院。然而他搜索脑海,却发现自己全无相关的记忆。

他不记得了。

他甚至也不太记得谢琼临幼时的模样。

他只记得,这桩婚事其实不是谢次长促成的,而是谢次长的长兄听到了漏出的风声,说袁公爷夫妻看中了他们谢家二房的长女,欲为自己的儿子求娶之后,一力说合,这才做成的。

他记得谢次长的长兄谢大老爷是个平庸之人,自然官运平平,远不如他的二弟在外头那么风光。好在谢家对外显得全家一团和气,长兄热情、二弟谦让,并没有什么龃龉。

这也是当初他父亲看中谢家的优点之一。

父亲说,家族内部龃龉较少的家庭出来的女儿,至少不会习惯性地天天转着十七八个心眼,斤斤计较。

……确实,他现在知道了,谢大小姐确实心怀道义,光风霁月,还愿意体谅他人的窘困之处,是个非常好的姑娘。

可是他就那么默默地走在她的身旁,没有把他观察得出的结论说出来。

她好像也无需他的夸赞,才能光辉四射。

现在,她听了他刚才别别扭扭的话,好像也并没有怎么生气的样子,反而有点惊讶。

“这样吗?”她说,“我真的没想到她会这么想……倒不是故意要冒犯她的。”

袁崇简心下微微一动。

冒犯。

她用了这么一个奇怪的词。

就好像……落魄了的胡大姑娘,从地位与家世上再也无法与她平起平坐、只能仰望她的胡大姑娘,仍是如同昔日一般值得她尊重对待的淑女,而不是狼狈不堪地跌落在她脚下的女服务生。

这种念头让他心里忽然像是长了草一般,有什么新芽从他心脏的四处钻啊钻地冒出来,痒痒的。

这让他忍不住侧头去看她,问道:“……那你现在究竟住在哪里?”

她带着一点惊讶地同样偏过头来看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错,一碰而分。

袁崇简清了清嗓子,不得不又解释了一句:“……今日天色不早,我是一定得将你送回去的。莫要以为现在京城里就太平无事了,走错了地方,一样很乱,街角的阴影里会冒出什么人来,谁也不知道!……”

谢大小姐没有立刻回答。

袁小公爷等了一分钟,却只等来两个人的鞋底落在石子路上发出的“嗒嗒”的脚步声。

他忍不住又侧过头去,飞快地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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