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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如云, 将整座桥变成了拥挤的蚁穴,几乎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容因却丝毫不被这样的喧嚷侵扰,他伫立在她身后, 像无形中一道坚固又挺拔的墙。
“好漂亮!”看着眼前几乎称得上绚烂的夜色, 容因不由惊叹起来。
小姑娘晶亮的眸子里闪着熠熠的光, 灿如星子,带着孩童般的雀跃和纯稚。
她的神情尽数落入祁昼明眼中, 他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丝淡笑,眼底映出水中细碎的流光, 潋滟生姿。
此刻他们站在垂虹桥的最高处, 邺水两岸美景尽收眼底。
容因伸出手, 流水在华灯和月色下,美好得仿佛一匹波光粼粼的华美锦缎,从她手臂上悄无声息地轻缓滑过。
星星点点的灯影, 宛如缎子上璀璨的金箔。
小姑娘眉眼弯弯, 下意识转头伸出那一小截雪白的藕臂向他示意:“你瞧, 这光落在身上, 好像一颗一颗的玛瑙。”
“嗯”,他轻轻颔首, 眼中含笑地回应。
小姑娘却已转过头, 又兴致勃勃地看向了遥远处的竞渡的龙舟。
他们来的不巧,龙舟自西向东, 已朝声势浩大地争相朝远处划去。
遥遥的什么也看不清, 只能远远望见一点隐约的轮廓, 听见两岸人群传来的呐喊与欢呼。
良久, 容因似乎是有些累了, 收回伸长的脖颈。
祁昼明于一片喧闹中凑到她耳边, 问:“带你去个僻静的地方看,如何?”
容因一怔,果断摇头:“不好。”
“为何?”
“我喜欢这样。”
汹涌的人群,彼此互不相识,却能共享同一片月色和灯火。
她喜欢。
她不喜欢站在高处或者暗处,前者寂寥,后者孤独。
他敛眸不语,眸光扫过她白皙的侧脸。
幸而昨日出城时,他未穿螭龙服,否则今夜,大约会扫了她的兴致。
*
直至子时,邺水两岸游人仍络绎不绝,喧闹如市。
祁昼明说今夜京都不眠,果然不假。
起初的亢奋过去后,先前的困意再次一股脑地涌上来。
容因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祁昼明瞥她一眼:“困了?困便回去。”
容因看着眼前曼妙的夜色,恋恋不舍地点了点头:“嗯,想回去。”
他唇角轻轻翘起,牵起她的手腕,转身往桥下走去。
今夜邺都,各色游人众多,甚至难得能见到许多青年男女在街上相伴而行。
除却龙舟、斗草,就连街边的商贩也为了招徕生意想出不少有意思的趣事。
容因一路走一路逛,瞧见不少第一次见的小玩意儿,眼中满是新奇。
每每此时,祁昼明不问价格便要买下,却都被她摇头阻拦。
“怎的,夫人是觉得我没钱?”祁昼明眉峰轻挑,故意调侃道。
“不是”,容因摇摇头,“只是觉得没必要,倘若这一整条街的东西我都喜欢,难不成你还要都买下来?实则我不过是一时新鲜,没有多钟爱,即便买回府,最后也不过是扔在库房里徒增累赘罢了。”
他轻嗤一声,忽然抬手半拍半摸地碰了碰她头顶,“说不定呢。我祁昼明的夫人,想要什么不能。”
“你若是喜欢”,他附耳半开玩笑地低声说,“长乐宫里的夜明珠我都给你摘回来。”
语调漫不经心,话里话外,却轻狂又狷傲。
长乐宫是皇后居所。
容因心口狠狠一跳。
为他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偏爱,也为他这副彷佛一切都不放在眼中的姿态。
她抬眸,头一次用近乎审视的目光望向他。
察觉到她的眼神,祁昼明轻笑一声:“笨,骗你的,还当真了。”
容因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不知为何,心底却仍旧隐隐不安。
先前路上堵的水泄不通,刑二便留在了劝善坊中等着。
一连走了小半个时辰,劝善坊才终于遥遥在望。
容因才要加快步伐,忽然一道声音将二人喊住:“郎君,给夫人买朵花吧。”
容因脚步一顿,循声望去。
喊住他们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妪。
在这条街上一众卖力吆喝的摊主里,她仅仅占据了街尾的一处角落,连个像样的摊位都没有,身子大半藏在暗影里,显得格外不起眼。
容因顺着她手指的目光望去,发现她口中的“花”并非什么娇妍艳丽的鲜花,而是一朵朵丝制的绢花。
难怪无人问津。
这老人家不光待的位置不显眼,卖的东西也并不讨喜。
时下邺都权贵之家的女子为求美,奢靡至极,发间所簪尽是从枝上新裁下的鲜花。
听闻宫中诸位公主,更是非晨露花不簪。
所谓晨露花,便是清晨采集的,花瓣上尚带露水的花。
认为非得如此,才显得人颜色愈发娇艳。
宫中如此,钟鼎之家亦如此,这股风便很快刮到了民间。
一时间,邺都城中原本那些靠卖绢花为生的手艺人便纷纷改了行道。
眼前的阿婆,想来是还没有觉察到这种变化,亦或者,她觉察到了,但却没有其他维生的手段。
容因盈盈一笑:“婆婆,您如何称呼?”
“老婆子夫家姓刘,人都唤我刘婆子。”
容因一愣,眼底神色复杂,但很快,她又笑着大声道:“我是问你姓什么,不是你夫家。”
阿婆似乎从没想过会遇到这种问题,目露茫然,但还是道:“我姓陈。”
容因这才笑起来:“陈婆婆,你这绢花怎么卖?”
她话音刚落,便听身后一个路过的女子讥讽道:“如今谁还买绢花啊,早就过时了,真土。”
陈婆婆脸上瞬间变得难堪,张开的口又阖上,显得手足无措。
容因回眸,正撞上那女子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她眼神里满是嘲弄,下颌微微抬起,神情倨傲。
见容因看过来,她眼里闪过一丝心虚,但很快又将下巴扬得更高。
似是挑衅。
容因却并不恼,眉眼弯弯:“我买。”
她话音刚落,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淡漠的声音:“老人家,这些绢花全要了,烦请帮我夫人包起来。”
容因闻言,脸上笑意愈深。
那女子似乎才发现容因身侧站着一个如此俊俏的郎君,当下目露惊艳,眼神像钩子似的落在祁昼明身上。
然而一触上他的目光,她却立刻打了个寒战,脊背一凉。
那双眼,像沉寂的幽谭,深邃而危险,看向她的眼神锐利又冰冷,像在寒泉里浸泡过的冷刃。
她暗道一声晦气,悻悻离开,身影顷刻间便隐入人潮。
“夫人,郎君,你们都是好心人呐。”陈婆婆浑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