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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出声:“崔容因?”

那人秋水般的眼眸顾盼盈盈,正含笑望着她。

听见她的惊呼,崔容因轻点下颌,眉眼含笑着道:“你来啦。”

容因一怔,有些意外。

她的语气熟稔至极,仿佛她们相识已久。

她自顾自地继续柔声道:“我想托付你一些事,故而迟迟拖着没有离开。”

不等容因开口细细询问,她又转了话头:“今日,你见到了姨娘和铮哥儿。他们都是心性再淳朴不过的人,想得东西也简单,所以能否托你日后……帮我照拂一二?”

容因闻言,满腹疑惑,崔容因何以知道她今日见了吕姨娘和铮哥儿?

方才她说迟迟没有离开,是什么意思?这里……难道不是她的梦吗?

似是看出她的不解,崔容因娓娓道:“你兴许察觉不出,可实则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我都跟在你身边,看得清清楚楚。”

这番话说得容因寒毛倒竖。

她说的是真的?

可她这段时日并未察觉出这具身体有丝毫异样,也没有任何不适,那……她又是怎样跟随在自己身边的?

感受出她的恐惧,崔容因笑笑,宽慰说:“你不必害怕,我早已无法再进入这副身体,所以只能以魂灵的方式跟随在你左右。起初我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另一个人所占据,也惶恐万分,但尝试多次,发现我已无法夺回这具身体时,便渐渐释然了。”

容因嘴角一抽。

阿飘?

那她反倒更希望崔容因是一直待在这具身体里。

片刻的惊慌过后,容因想起些什么,眉头紧皱,眼底满是忧虑。

“倘若你不能再回到这具身体里,那你……”

崔容因微微浅笑,她就知道,自己这些日子没有看走眼,这个占据了她身体的女子,心底的善意比大多人都要多得多。

“你不必替我忧心,在我已经彻底放弃努力,做好了从此便跟在你身边游荡准备时,我无意中发现,不光是你占据了我的肉身,我也能进入到你的肉身之中。”

容因闻言,睁圆了眸子,哑然失声。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着问:“那为何不能是我们各自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崔容因轻叹一声,怅然道:“我又何曾不想像你说的这样,可恐怕是不行了。”

“当初我濒死之际,你的魂灵进入到这具肉身中顶替了我。这是几乎称得上违逆天命的意外,我们都没有能力再次操纵它再次发生。所以,如今你已成为了这具身体的主人,恐怕就无法轻易脱离出来。而我也会和你一样,一旦进入你那具肉身,便会像你成为我一样,成为你。”

迎着她那双极为漂亮的眸子,容因下意识喃喃出声:“像我成为你一样,成为我?”

“对”,崔容因浅浅笑着,“起初刚发现这个秘密时,我不甘心,也不放心,所以便想着再多留一段时间,看看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是否值得托付。”

“所以这些日子你如何待碧绡,我都看得清楚。甚至今日你回崔家,还替我解开了一个在我心中盘旋已久的心结。如此,即便我不得不离开,也再无遗憾了。我心中感激,却只能以入梦这样的方式来向你道谢,希望没有让你受到惊吓。”

容因抿了抿唇,惊吓确实是有。

但她此刻更想知道,当真没有能让她们各归其位的方法了吗?

若是有机会,她还是想回去。

她放不下母亲。

虽然母亲已经有了自己新的家庭和新的生活,但只要一想到此生再也没有与她见面的机会,她心口就像是在被人用钝刀一下一下割着。

不等她开口,崔容因又道:“多谢你,今日让我知道,原来姨娘曾我做了那么多。”

容因没有实感,可她在旁听着,却哭得泣不成声。

她曾自以为洞察人心,却不想原来她才是最蠢的那个人。

从前她固执地觉得,姨娘是不在意她才会一味劝她忍让。

否则,她又怎会在自己被二姐姐污蔑偷窃首饰时,连问都不问便跪下替她请罚,让她背上污名?

又怎会在父亲面前那样不遗余力地贬低她,抬高二姐姐?

即便是想奉承柳氏,可她说的那些话,也太重了。

起初她还劝慰自己,姨娘是为她着想,怕她得罪柳氏惹上麻烦。

可时日一长,姨娘说得次数多了,她便忍不住暗自怀疑。

她曾不止一遍地诘问自己,姨娘是否当真这样想,才能在她面前毫无顾忌的说出那些诛心之言?

不知从哪一日起,这个念头便在她心底生了根。

于是她暗暗起誓,定要改变在家中的处境,不再连累姨娘与弟弟,向姨娘证明她能耐让她和弟弟毋须再看柳氏母女的脸色过活。

后来,她成功了,想要的却也越来越多,甚至渐渐忘了自己的初衷。

同姨娘和弟弟一日比一日疏远。

直到在冰湖里挣扎的那短短数息里,她才发现自己临死前最挂念的,不是年迈的

祖母,反而是无人庇护的姨娘与幼弟。

如今她已无法当面与姨娘重修旧好,可容因替她做了,且让她知道了自己在姨娘心里的分量,如此,她也可了无遗憾地离开了。

听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容因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不耐。

她静静听着,仿佛她们是相熟多年的老友,在彼此倾诉衷肠。

“对了”,崔容因忽然抿唇,眼含歉疚地道:“若有机会,请你帮我同那孩子道个歉。坠湖一事……确实是我有错在先,被二姐姐挑唆,生了置他于死地的狠毒心思。是我对不起他。”

她嫁去祁家之前,崔容萱曾去找过她。

话里话外警醒她,祁家已有原配生下嫡子,来日不管她如何讨好家中长辈和夫君,她也终究只是个外人。

祁昼明再有权柄和能耐,将来她和她的孩子也得不到半分好处,都要看那个孩子的脸色过活。

也是她鬼迷心窍,听她说完,整个人顿时被自己曾经处处受制于柳氏的阴影所笼罩,生出了恶念。

容因眸光微闪:“既然是你想害懿哥儿,可为何最后坠湖的却是你?”

崔容因自哂一笑:“是我咎由自取。我本想着从背后将他推入湖中,却不想那孩子警觉,听到脚步声,闪身避开了,而我却脚下一滑,跌进了湖里。”

说完,她迟疑了下,又道:“但我还是要同你说一句,那孩子的心比寻常这个年纪的孩子要狠。我坠湖后,他眼睁睁看着我在湖中挣扎,后来见我马上便要溺死,才转身跑去叫人。”

想起那孩子当时注视她的眼神,她便心底一阵发毛。

兴许是随了祁昼明那煞神,那孩子小小年纪,骨子里的狠辣便已初露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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