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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曲生双掌一拍,便有仆从抬来一面建鼓,屋中四面八方木柱后面,随即各走出一蒙面人,皆手持长剑。

“你每举起一杯酒,鼓声响,杀剑攻,酒令方行,生死不论。如此擂台,你可敢应战?”

裴昀心知自己之前得罪了此人,他有意刁难,今日怕是不能善了,蒙眼之下,鼓声干扰,一边辨酒一边接下剑客攻势,此局当真凶险。

而一旁颜玉央却是突然开口:

“好,我们应战。”

曲生一愣,颜玉央眉宇冷淡道:“千日醉既是我二人同毁,这擂台自然我二人同闯,同生共死,同进共退。”

曲生不屑哼了一声:“我就不信谁能破得了这八荒剑阵!来人,倒酒!”

裴昀深深望了颜玉央一眼,一言不发转过身盘膝坐于矮几前,接过仆从奉上的布条蒙住了双眼。

如今大敌当前,他二人暂且合作,私人恩怨待秋后再算总账。

一切准备妥当后,裴昀深吸一口气,举起了面前第一杯酒。

刹那间,鼓声起,青锋动,震位与坎位剑客猝然跃起,长剑如虹,杀气凌然,直攻中央二人。

裴昀目不可视,只觉身侧劲风拂过,激烈鼓点之中夹杂了几道出掌之声,闷哼之声,随即杯中酒入喉,绵甜微苦,竹香芬芳。

她想也不想便开口道:

“杏花汾酒竹叶青。”

话音方落,鼓声停,杀气止,两名剑客即刻收剑归位,耳边寂静一片,如同什么也不曾发生,唯有一温热躯体,轻轻贴靠在了裴昀后背。

此时此刻,她必须敛心神,断五感,全神贯注于杯中之物,性命安危皆依赖身后一人。

而这情形竟是何等熟悉,在日月山,在青海湖,在九华山庄,他二人同生共死,同进共退不知经历过了多少次,一切都不须言说,她与他,顷刻间便可将生死交付。

裴昀定了定心神,再次举起第二杯酒,未及啜饮,杯中便已莲香扑鼻,这次出手的是离位与干位的剑客。

“荷花碧芳酒。”

第三杯酒时,剑客变成了三人,第七杯酒的时候,又由三人增至四人,裴昀皆准确无误猜出酒名,而颜玉央亦无声抵挡住了攻击,没叫她被伤及一分。

第十一杯酒,裴昀饮下后不过稍微迟疑片刻,耳畔便捕捉到了一丝剑锋划破衣衫细响,心中一紧,迅速开口道:

“姑苏齐云清露。”

随即鼓声戛然而止,剑客各归各位,而后背再次贴上来的那人呼吸间几不可查急促了些许,似是将咳意强压了下去。

裴昀心知颜玉央虽武功高明,但伤病在身,本不宜妄动真气,不久前已出手打伤了白水真人,而今手无寸铁,以一敌多,还要护着一人,着实举步维艰。

况且那剑客之中有一人剑法精妙,出剑极快,便是一对一相斗都无比麻烦,遑论眼下情形。

裴昀当即扬声道:“用斩鲲!”

随着第十二杯酒举起,斩鲲珵然出鞘,颜玉央利剑在手,瞬间反守为攻。

此后鼓声之中夹杂长剑相击之声,一低沉一清脆,一沉稳一尖锐,犹如一曲破阵之乐。喉中是香醇烈酒,耳边是肃然厮杀,一瞬间,裴昀仿佛回到了那金戈铁马的当年,是郾城大捷,是南尖岭围困,是开封府死战,是聚贤镇大败!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久战不利,速战速决!

一杯杯烈酒入喉,一串串酒名出口,第二十八杯后,八名剑客终是齐齐出手,每一次酒盏从端起到放下,都是一轮狂风骤雨般的激斗。

第三十一杯后,血腥之气盖过美酒之香漫过鼻端,裴昀忍住头疼欲裂和胃里的翻江倒海,咬牙喝下第三十二杯。

“蜀中剑南春。”

第三十三杯

颜玉央毕竟不善剑术,支撑至此已是勉力。

“绍兴花雕。” 第三十四杯

八名剑客做局,声东击西,请君入瓮,可惜被颜玉央识破,再次击退了下来。至此,八人具已挂彩,颜玉央握剑的右手亦有几不可查的颤抖。

“当归羊羔酒。”

第三十五杯

有剑客发现了剑锋之上的一抹血迹,当下明白颜玉央已伤,八人一鼓作气,又是一轮令人眼花缭乱的抢攻,招招攻向他受伤的右手。

“吴府蓝桥风月!”

第三十六杯

裴昀饮至此,口舌已麻痹,几乎尝不出味道,偏这最后一杯酒甜酸苦涩,复杂难辨,她饮下之后,久久没有动作。

扑面一道劲风袭来,有剑客趁颜玉央不备偷袭裴昀,裴昀全神贯注于唇舌间的滋味,对此无知无觉。

黑暗之中,但听鼓也急促,剑也急促,狂风暴雨,万马奔腾,刀剑入肉,胜败在此一举!

鲜血喷溅,其中一滴迸在了裴昀脸颊,她仿佛被烫了一般,整个人狠狠一颤。

心乱如麻间,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耳边响起幼时大师伯之言:

“此酒本为真一酒,由东坡居士所得,以药入酒,益寿养生。东坡一世,虽大起大落,却也一生美酒珍馐,挚友红颜,快哉!快哉!”

裴昀不禁会心一笑,放下酒杯,一字一顿说出答案:

“三山咫尺不归去,一杯付与罗浮春。”

云销雨霁,风停电止,耳边从极闹到极静,不过是顷刻间,仿佛万般生死杀伐,皆是泡影幻梦。

寂静之中,徒然传来曲生尖叫:

“住手!你们已经赢了!”

与此同时还有数道闷哼之声,惨叫之声,破风之声,重物落地之声,相继响起。

裴昀猛然拽下了眼上覆的布巾。

但见颜玉央立于中央,反手持剑,面如金纸,眼角泛红,眉宇间满是冰冷邪肆,一身锦衣已被鲜血湿透大半,整个人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恶鬼,幽冥妖神。

而他周围那八名剑客中的七人皆倒在地,三人一动不动,四人重伤哀嚎,唯有一人还勉强立在原地,黑色面巾上露出的双眼中充满了恐惧。

至此,第二局,胜!

第90章 第三十七章

颜玉央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抱着烂醉的裴昀,二人跌跌撞撞地进入南楼,随意寻了一间空旷的卧房推门而入。

他在流霞坊杀伤了逍遥楼的人,曲生火冒三丈,但不知忌惮什么,仍是放了二人离开,如同在卢雉阁一般。

他将裴昀放在床榻上,转身倒了桌上一杯茶水,以唇试过温热后,扶起她的身子,将不凉不热的水喂她喝了下去,伸指擦去她唇上的水渍,又扶她重新躺好。而后他转身出了门去,片刻后再回来时,手中端着一盆清水,以及金创药与纱布。

他单手褪去自己一身污血的外衫,时间长了,血迹已干涸在肌肤上,牵扯伤口,可他仍是眉头也不皱一下的将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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