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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俞嬴从宫门出来,松一口气,笑着迎上去:“怎么说这么久?如何?”

俞嬴点头:“勉强算不辱使命。”当下把说燕侯的结果告诉了他。

令翊难得正经行礼:“多谢先生。”

俞嬴却不正经:“哦?都尉想怎么谢我?”

令翊又抱起肩膀,歪头斜睨,一副风流世家子派头:“有一处地方,先生敢随我来吗?”

呦,还激将上了。俞嬴失笑:“有何不敢?”

令翊与侍从御者们说了几句话,便让他们先回去,亲自驾车带俞嬴来到下都武阳最繁华的市井。

俞嬴从前游荡各国的时候,对市井颇熟悉,自从死回来,还没来过呢。况且各国各地市井又自不同。这里有酤酒卖浆的,有屠牲畜卖肉的,有卖脯子腊味的,也有卖盐卖鱼、抱布贸丝的,还有南边少有的胡人胡货,一派繁华热闹。

俞嬴看什么都兴致勃勃,令翊在她侧旁跟着,看她跟个土包子似的左看右看,还不时问问什么东西价值几何。

只要她问价,令翊便问她:“这个东西要吗?”

俞嬴只偶尔点头。她点头,令翊便买下来拿着。这样走了一圈下来,令翊左手拿着一个新制的陶埙,右手拿着两卷据说是先贤所遗之书,脖子上挂着一串稀奇古怪的石头串儿,之前的风流世家子派头荡然无存。

俞嬴扭头看他,越看越笑。

令翊翻个白眼儿,却忍不住也笑了。

两人终于到了令翊要带俞嬴来的地方,一家酒舍,也卖些饭食。

酒舍简陋,卖什么,吃什么,没得挑。今日酒舍主人煮了些河虾和杂粮饭。

俞嬴先尝一尝酒,是新酿,味道不厚,但她本也不在意什么薄厚。

酒舍主人端上来饭食,杂粮饭、河虾,旁边还放着一小盏醢酱。

俞嬴有点懂了,笑着看向令翊。

令翊期待地看着她。

俞嬴把煮的虾剥皮,往醢酱中蘸一蘸,放进嘴里——

满口鲜香。这是野渡渔船上的味道,诸侯宫中、显贵府中都没有。

“如何?”令翊问。

“甚美。”俞嬴笑道。

坐在这样的市井酒舍中,俞嬴微弯着眼,很香甜地低头吃着。

令翊看着她,觉得今日市井中的她无比鲜活,觉得这才是她本应该的样子,才有点“人”样儿。从前,不管她是笑是哭,是智计百出,还是玩笑打趣,都像隔着什么东西,像从坟里爬出来的野鬼,身上背着多少前世今生的曲折遗恨。

第11章 太子的请求

燕侯说话算话,从守卫容城和守卫武遂的兵卒中各抽调一万,由将军卫池率领,为抗齐之奇兵,驻于新河大营至桑丘之间的台丘附近,随时策应令朔的新河守军。

卫池所出的卫氏并非令氏这样与燕侯同脉的将门世家。卫氏是从卫池祖父那一代发迹的。卫池的祖父本是燕成公的卫士,保卫成公立了大功,故得以“卫”为氏,家里也慢慢变成了将门。卫池这个人,不群不党,话不多,腹内颇有韬略,是个将才。听令翊说了卫池其人,俞嬴也觉得燕侯这个奇兵之将选得不错。

另外,燕侯还给令翊升了偏将军。如今,令翊终于也能称为“将”了。

俞嬴恭贺他。平时动不动就得意一下的令翊,这回竟很是淡然。

俞嬴有些纳罕。

令翊一副俞嬴没见识的样子:“我以后是要当上将军的人,一个偏将军算得什么?”

俞嬴笑:“有志气!”

令翊微翘下巴,嘴角翘起。俞嬴越发笑了,这位令小将军的矜持也只能持续这须臾之时了。

两人一同出门,俞嬴是去见太子,令翊是去见燕侯谢恩。

这几日为了等关于奇兵的准信儿,再加上令翊封赏的事,俞嬴和令翊滞留武阳,没有回新河大营。而自那日促膝一谈之后,太子友便常请俞嬴进宫。

俞嬴觉得太子友这个人很有意思。年岁不轻了,却犹有热忱,长了个读书人的身子,却对排兵布阵这些事很有兴趣。

不过太子友也确实是个读书人。燕宫中有一室,里面都是他的藏书。听闻俞嬴是儒家子西先生再传弟子,太子友便邀请俞嬴今日去他的书室看看,说他收藏了不少儒家贤者的书。

俞嬴欣然前往。其实俞嬴不觉得自己算儒家弟子,甚至不能算读书人——从前跟阿翁读书时,时常心不在焉,小一点的时候就念着扑蝶采花、捉虫喂鸟,钓鱼捕虾,逗弄小犬。大一些就想出去野,与人高谈阔论,每每听人称赞“公子高见”,心里就得意得很,面上偏还要不动声色地谦虚。

那时候俞嬴又尤其不爱看儒家的书,只觉得老子、管子、孙子不管哪个子都比孔子通透,不止一次腹诽,难怪孔子被困于陈蔡之间,好些天吃不上饭。

年纪轻的时候不懂事也就罢了,及至到死,再到如今又死回来,俞嬴虽越发了解孔子的那些处境那些话,但终究与儒家那些修身立德君子之道不沾什么边儿。

俞嬴在心里感叹着自己“非儒”,被太子友带到儒家诸贤的书简前。俞嬴不再是年轻时候的样子,当下谢过太子友,认真地观阅起那些简册来。

直到她取了一卷有些老旧的竹简。

“这是子西先生的弟子记录其言行的书。里面还记录了许多子西先生诸弟子的事,或许有先生的老师呢。”太子友走过来笑道。

俞嬴拿着简册的手一紧,双手将竹简轻轻展开。

“子守问曰:‘诸子皆问孝,子之说何以异也?’”

“子守问忠。”

“子守问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1何谓也?”

……

俞嬴微笑,仿佛看到年轻时候的老翁是怎么拿着简册找老师刨根问底的。

“子守先生是俞国相邦,先生见过吗?”太子友问,不待俞嬴回答,自己已经说了,“看我!先生自然没有。友去齐国为质的时候,就恍惚听说子守先生故去多时了。先生年轻,自然没见过。”

俞嬴笑一下。

“简册中可有提到先生的老师?”太子友笑问。

俞嬴摇头:“未曾。”

“都是些残卷,难免缺漏。”太子友道。

俞嬴点头。

俞嬴在太子友的书室消磨了不少工夫,还在太子那里吃了顿饭,并且见了太子的嫡长子启。

启十岁上下,有些瘦弱,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启虽年纪不大,却文质彬彬的,对俞嬴行礼的样子也有模有样,比俞嬴幼时像儒家弟子多了——直到用膳时,从袖口里滚出两个打弹弓的泥丸。

俞嬴在心里笑了起来,这才是稚童嘛,做什么老气横秋的。

太子友瞪了启一眼,回头看俞嬴眼睛里满含笑意,不由得也笑了。

吃罢饭,太子友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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