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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锦已经听阿畴提起一些规矩,她知道不能随便坐,便谢恩了,但依然站在那里。

阿畴已经从台阶走下来,他对希锦道:“翁翁让你坐,你便坐下。”

他略带了几分笑,笑得有些温和:“都是一家人,便是有些许失礼,翁翁也不会和小辈计较。”

希锦看着阿畴的笑,怔怔点头,之后再次谢过了皇上,这才挨着阿畴坐下来。

坐下来的希锦才感觉到,自己紧张得腿都要僵了,现在坐下总算可以稍微缓缓。

这时候皇上正和阿畴说话,时不时逗逗芒儿,爷孙三代气氛倒是和融,希锦也慢慢缓过来了。

这时候她才敢装作不经意地再次看向那帝王的宝座处。

那台阶大概有六七阶,不知道什么材质,似乎是玉砌的,台阶上安置了金漆雕龙宝座,老官家便坐在那宝座上,而芒儿正被老官家搂着。

而那位老官家,倒是让希锦意外,他衣着并不像戏文中那样华丽斑斓,只是一身简洁但是精良的红色开裤衫袍,头上戴了平脚长翅帕头纱帽,须发花白,眉眼慈爱。

他显然对芒儿颇为喜欢,搂着芒儿,眉眼乐呵呵笑着,就像是寻常喜欢孙子的老人家一样。

这和希锦想像得完全不同。

正看着,老官家突然看向希锦。

希锦下意识要收回视线。

不过她感觉皇上视线锐利,他好像逮住自己了。

她勉强抿唇笑着,做出恭敬温顺的样子,不过心却是提起来的。

老官家这时候却开口道:“你叫希锦?”

希锦忙站起来,恭敬地道:“是。”

老官家道:“先坐下吧,坐下回话,都是自家人,不必太过拘束。”

希锦不敢不听,僵硬地坐下。

老官家:“我听闻你性情泼辣骄纵——”

希锦瞳孔瞬间紧缩。

她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向前方。

听说她性情泼辣骄纵?

这是哪儿听说的?

这是要她的命吗?

她心跳如鼓,只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拉出去砍头了!

如果真是,她该怎么办?跪地求饶,哭喊,抱着阿畴不放?

接下来,她听到老官家道:“我看你倒和传闻不同,竟是温婉贤惠的模样。”

希锦:“……”

她的心慢慢放回原处,微吸了口气,恭敬地道:“皇上,希锦出身商贾,虽些许识几个字,不过却并不懂高门大户的规矩,更不要说来了这皇宫,实在是诸事不通,以后还是要多学着些。”

她其实想说点文绉绉的,奈何这时候嘴巴不太听使唤,只觉得自己说得实在蹩脚。

不过好在也能顺下来,反正就是表忠心吧。

她想起自己汝城时的诸般想法,自以为自己可以舌战群儒,可以讨得官家欢心,可以叱吒宫廷,如今才知道自己多幼稚可笑,一切斗志都已成灰。

不是长在这深宫中,不是历练出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能耐,谁敢跑这宫廷中瞎胡闹,这不是戏台,这是大昭至高无上的权利中枢,这里随便发出的一个政令,都可能让大昭黎民为之变色。

希锦甚至恍惚中想起,她家那六重纬怎么好好的就出事了,也许只是这里的皇帝和朝臣随便下了一道令……

这里的一个皱眉,于她们寻常人家便是地动山摇。

就在这种千万思绪中,希锦掐着自己手掌心,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都别想了,她跑到这种地方来,能保住小命就极好!

这时候,老官家却笑起来:“你倒是忠厚实在的孩子。”

希锦只好笑了下,很是温婉地道:“陛下过奖了。”

老官家听闻,却是疑惑地道:“哦,怎么过奖了,你往日难道不是忠厚实在吗?”

希锦倒吸一口气。

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咬着唇,红着脸,求助地看向一旁的阿畴。

阿畴却并没理会,他含着笑,恍若无事的样子。

希锦心里恨哪!

回去给你吃?别想了!

才不要给你吃!

***********

从殿中走出时,希锦依然是紧绷着的。

阿畴牵着芒儿的手,陪着她一起往外走。

往外走的时候还看到了那岳公公,岳公公笑得很有些谄媚,面对希锦时,也一脸周全恭敬的样子。

他还笑着问起来:“殿下,奴婢已经让人准备了凤檐,带着帷幔的,请娘子和小郎君直接取道宣德门吧?”

阿畴颔首:“岳公公考虑周到。”

希锦听着云里雾里,比如这太监怎么自称奴婢,比如为什么要取道什么宣德门,怎么就考虑周到了?

这皇宫里都是哑谜啊!

这时候,阿畴却略抬起手,扶着她道:“我们走吧。”

希锦没想到原本装得一本正经的他,此时竟突然如此亲近,有些突兀。

不过她没说什么,微点了点头,迈着酸软无力的腿,和阿畴一起往外走。

走出那殿宇后,外面太阳突然就射过来,映照着那琉璃瓦,有些刺眼。

希锦微垂着眼睛,和阿畴芒儿一起下了台阶,果然见一檐子。

那檐子自和寻常民间所见不同,看上去是楠木做的,大小抬杆有十几根,直辕和抬杆都是朱漆上面绘制金色祥云纹,上面则是双层八角盖顶,正中云纹金色圆顶,檐角有金凤作饰,外面罩着绣有金龙的黄缎子帷幔。

她这么看着,难免想起刚才岳公公所说,想着这估计不是如今的她能乘坐的,要不然岳公公也不会特意用那种巴结谄媚的语气和阿畴说。

阿畴亲自扶着希锦,牵着芒儿,照料他们上了这凤檐。

希锦下意识握住阿畴的手:“你?”

这时候,突然起风了,明媚的阳光下,春日的风中带着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希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她仰脸看着身边的男人。

他眉眼清冷,幽深的眸子是永远的波澜不惊。

就是这样的他,此时她是下意识依赖着,不想让他离开。

想让他牵着自己的手,她需要抚慰。

阿畴便微弯腰,抬起手,安抚地帮希锦扶正了头上的金钗。

而此时,就在他身后,整齐划一的侍卫目不斜视,仿佛什么都没看到。

他们就如同这宫廷中的树,如同这越过宫墙的风。

希锦无声地看着阿畴。

阿畴轻叹一声,在她耳边低声道:“没事的,你刚才表现得很好,比我想得要好。”

便是那些第一次进宫的地方官,见多了场面的,头一次面圣都会被这泰山压顶一般的帝王天威吓得哆嗦,吓得说不出话来。

她毕竟是第一次进宫,第一次见官家,言语清楚,不失娇憨,还有点第一次面见天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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