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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一落,就见祝玄自己喝了一口。
好哇,抢她的汤!
肃霜低声抱怨:“少司寇要么不见踪影,要么一来就抢我的汤。”
祝玄没理她,低头缓缓饮汤。
他吃东西的姿态十分端庄,上回啃柿子也是,不大不小的一口,流畅漂亮的下颌线条,优雅又利落,肃霜看得目光灼灼。
不管怎么端庄,吃东西时被死死盯着,也会有难以下咽感,祝玄不想放弃这碗异常好喝的明月玉生汤,指尖在案上一点,白纸们一张张飞起,挡住了书精火热的视线。
她娇滴滴的声音从白纸后传来:“少司寇忽远忽近,若即若离,打断我逗鱼的乐趣,还抢我的汤,又不肯搭理我……没关系,我不在乎。可人家这样精心的打扮,少司寇却不肯看,我也是会伤心的。”
汤确实好喝,心情也极好,于是祝玄从她一堆废话里挑出能听的,反问:“你正事不做,天天就是逗仙锦鲤?”
肃霜笑吟吟地说:“我怎么没做?恩怨册不是被我看得好好的?不然少司寇为什么招我进来?啊,也可能是因为我好看,所以你才叫我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给刑狱司添些颜色?”
祝玄眉梢微扬:“你穿这身难看的衣裳坐在门口,并无什么颜色。”
遮挡的白纸忽然被一只手撩纱帘似的撩开,书精那颗千娇百媚的脑袋从缝隙里伸过来,娇小半透的玉珠贴着面颊晃啊晃。
“你凭什么说难看?你懂个……你懂这些吗?”她一时被怼出真火,问得理直气壮。
她那货真价实的理直气壮让祝玄多看了她一眼,依旧毫不留情:“难看就是难看。”
肃霜在矮案上一拍:“你要说难看,也得列个子丑寅卯出来吧?你给我说说哪里难看?我就不信你比我懂!我看你自己打扮得也未必……哦不,我是说,少司寇俊美非凡,你穿抹布我都喜欢。”
祝玄再次从她一堆废话里挑出能听的,列子丑寅卯是吧?行。
他当真细细去看她,视线从蓬松柔软的发髻扫到她雪白脖子上挂的璎珞,抬手指过去:“这里,累赘了。”
肃霜立即把扯着脖子疼的沉重璎珞卸下,问:“还有么?”
祝玄抱臂靠在软垫里,细细看了片刻,道:“右边脑袋上的珠翠全拆了,左边那朵黄色珠花也下掉。”
肃霜慢悠悠地去拆脑袋上的玉珠花树,轻声道:“听起来少司寇是喜欢清水出芙蓉?那上回怎么不和我一起泡玉髓灵泉?”
祝玄的耳朵又成了摆设,继续端着明月玉生汤一勺勺吃得端庄,和刚才不同,这次变成了他盯着她看。
肃霜几乎拆了满头珠翠,只留下几串玉珠,拽过铜镜瞄一眼——清爽是清爽了,哪里压得住这么浓艳的衣服?就说他不懂吧!
她抬眼去看祝玄,有点幽怨:“凡人有句话,叫‘女为悦己者容’,今天我便为少司寇容一次,怎样?”
不知是因为蹙着眉,还是因为灯火闪烁,祝玄忽觉她眉眼生得甚有凄楚之意。
好生不顺眼。
他说:“缺一点。”
什么缺一点?肃霜对着铜镜一顿照,却见祝玄拿起案上的青竹毛笔,蘸上香墨,眼看要往她脸上招呼。
她本能地朝后一缩,两根手指捏住了脸颊,毛笔蜻蜓点水般在鼻梁上点了一瞬。
“现在才不错。”
祝玄望着鼻梁上多了一粒小痣便明媚许多的书精,颇满意地丢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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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双更。
第27章 华裳楚楚兮绚烂(二)
疯犬向来只有在心情好的时候才肯做点平日不屑的无聊事,但像这样跟她探讨梳妆打扮,甚至亲自动手,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梦到也只能当噩梦,莫不是天界要崩了?
那最好明天再崩。
肃霜目光盈盈,似笑非笑,也不知扭了个什么姿势,迤逦着缩回白纸后,一阵窸窸窣窣,旋即便是木屐踏地的轻响。
祝玄将剩下的汤喝完,忽觉身畔多了一团倩影,书精半个身子俯在矮案上,细软的手指一点点朝他胳膊上蹭,柔声问:“少司寇,我现在真的不错?那你要不要多看看?”
眼看那几根手指要摸上手腕,祝玄毫不犹豫屈指去弹,“当”一声,却是弹在了矮案上,连他也没怎么能看清书精如何一下避到三尺外的。
“少司寇好凶啊。”肃霜娇声软语。
有意思。
祝玄出手如电,伸臂又去捉她,指尖只在袖子上触了一瞬,下一刻她已坐在了凉亭栏杆上,还不忘出言挑衅:“真是不解风情。”
玄凝术的神力细微地震荡起来,肃霜身形一晃,试图往祝玄身上赖,然而玄凝术虽不快不慢,却如影随形,她在凉亭里蹦跶了一会儿,突然旋身而起,这一次落在了凉亭外。
祝玄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确然疾如闪电,但也确然毫无相斗的经验,厉害的战将三两下就能摸透她的行动轨迹,着实危险得很。
他正要说话,忽见肃霜转过来,面上笑得神采飞扬,嘴上却说着软绵绵的求饶话:“少司寇让我歇一歇好不好?我很柔弱的。”
她欢快流转的眼波衬着鼻梁上墨水点出的小痣,一时间竟显得极生动。
祝玄到了嘴边的话莫名散了个干净,静静望着她转身下凉亭台阶,方才一番蹦跶,朱砂色的帔帛已松松垮垮,随着她的步伐滑落下来,她也没发觉。
外间不知何时已下起了雪,在灯火映照下荧荧若飞虫,因右边发髻上的饰物都被拆光,她的长发散落下来,被风拂去背后,又随着轻挥长袖的动作缓缓摇曳。
“打打闹闹多没情趣,少司寇你看,下雪了。”
肃霜挥挥袖子,把稀稀疏疏的雪片挥得乱飘。
今天多半是疯犬万年难遇的艳阳天好心情,她得想个法子叫他多留一会儿。
“可惜现在雪下得太小。”肃霜笑道,“不过看上去马上就要变成大雪,少司寇,咱们等雪下大些,我给你看个有意思的。”
等了一会儿,不见祝玄有回应,她一回头,便见他正弯腰捡她的帔帛,拿在手里看了看颜色,再抬头看看她的衣裳。
“俗。”他毫不客气地评价,“神工司也会敷衍了事了。”
看来疯犬确实有些品鉴的本事。
肃霜忍不住笑出声,下一刻却见帔帛展开,祝玄利索地将它环在她肩上,挡住浓艳的紫色。
“这样就差不多了。”
祝玄看美人图似的打量她,书精现在确实不错,尤其她鼻梁上那俏皮一点,简直点睛之笔,他越看越觉这一点极好,好过其他所有。
肃霜默然抬头看着他,没有月色,也没有雪色,他的眼里却泛起真正的愉悦之色。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