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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上,既解决问题,又解决制造问题的人;既能保他一顿饱,又能保他顿顿饱。
这笔帐,从情绪到钱,从工作强度到工作要求,他还是会算的。
董管事慢条斯理地嚼着花生米。
花生米,香香的。
再慢条斯理地开口,“照五老爷这么说,站哪条线?跟哪个人?做什么事?才不算错呀?”
陈五老爷眯眯眼,小觑了觑董管事说这话的神色,笑得带着悔意,轻拍了拍自己的嘴,“瞧我这张嘴,总是张口乱说。”话在嘴上转了个弯子,叹口气,“你也晓得,老六是因为谁没了命的,老六是该死,但我好歹是他的胞兄,看那丫头不就不自觉地带点偏见吗?她既然好,那下回,我做东,请她做上宾,老董,你可得当陪客啊!”
董管事笑了笑,端起酒盅,主动碰了碰陈五老爷的杯子,“成,你说话,我作陪。”
陈五老爷仰头将酒喝干净,笑嘻嘻地露出杯子底,转过头又去同旁人说话。
待酒足饭饱,结账走人时,陈五老爷着人将董管事送回去,“……你个老东西,年纪最大,我不放心!别冻死在街上,明儿让我去官衙认人!让陆儿送吧你!”
董管事酒气上脸,满脸潮红地摆摆手,靠在陈五老爷长随身侧,转身往回走,自然顺理成章地错过了陈五老爷东倒西歪地钩住李三顺脖子的画面。
“顺儿——”陈五老爷钩住李三顺脖子,借着酒劲儿亲亲热热,像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你把六丈宣做出来啦?”
李三顺酒气从喉咙到脑顶门,满得快要从七窍溢出来了。
做纸师傅平时不喝酒,喝酒多了,手会抖。
今天实在抹不过脸,只好喝两杯。
两杯不多,但谁也没告诉他,一杯就是一两啊!
李三顺正想答话,却从胃中翻腾起一股潮水海浪般又酸又冲的气流。
“哇噢——呕——”李三顺朝天喷射,正好吐到陈五老爷头上。
陈五麻了。
是真麻了。
不是因为酸腐的酒糟味,也不是因为在他面前晃荡的那两根消化了一半、挂着粘液丝的面条子。
是因为这该死的命运。
他怀疑自己专门从丁庄绕道来,就是为了度这场生命中必过的劫。
陈五老爷的笑终于淡了,面无表情地伸手将刚从李三顺胃里出来的面条子捞开,从袖兜里掏出绢帕擦了擦后,愈战愈勇般将眼光盯上了前方那个拥有绝品肱二头肌的男子。
“……二狗……”
狗字还没发完音,就看到前方的男子叉着腰、撩起袖子,借着酒劲儿挑衅身边的郑家兄弟,“来!来!你先跑!我让你五步,我追你,追到你,你就叫我爹!”
“砰——”
随着一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响声,三个酒醉男子在空无一人的泾县街道上,展开了一场没有任何意义、但关乎父子名分的追逐。
周二狗一身腱子肉,当然获胜。
高兴得像忘却了写错作业被罚钱的忧伤。
周二狗一只胳膊一个,死死锁住郑家兄弟的咽喉,“叫爹!”
“爹——”
“爹爹爹——”
随即,周二狗痴呆中带着些许父爱的笑声响彻云端。
陈五老爷在原地站定,除了无助,还想求助。
深秋的风划过,也带不走他的无助和弱小。
敲人墙角这事,是很缺德。
但老天爷,倒也不至于这么报复他吧?
第128章 事无巨细
陈五老爷自己掏钱,受了一晚上的磨难,包括但不仅限于,周二狗携两大坨郑姓挂件在月黑风高的泾县县城里狂飙五公里,他赶着骡车都鞭长莫及;
在那三个显眼包飞奔的同时,李三顺还牢记作坊一把手的职能职责,一边吐一边追一边约束下属,“夜深人静,不要喧嚣,哇呕——!”
说实话,属他呕吐的声音,最大。
陈五老爷,很想哭,但他没有时间,他还要把这几个丢人现眼的货色一个一个送回家去。
一晚上折腾下来,天亮了,他顿感两鬓斑白,至少老了五岁。
该怎么样回报他终将逝去的五年?
在回宣城的骡车上,陈五老爷顶着乌青的双眼,一拳头锤在车厢壁内!
他很想骂人,但不知该骂谁!
骂老奸巨猾的董无波!?
还是骂吐得天昏地暗的李三顺!?
还是骂,在深夜的泾县奔跑着看到四点的太阳的周二狗!?
还是那个小娘养的贺显金!?
这些人,他……他都找不着骂点啊!
整个流程顺下来,他这讨骂,且纯属活该。
他花着钱,绕着弯,请着客,来受罪啊!
车厢内壁不够柔软的丝绸让陈老五手心麻麻砾砾的。
长随陆儿小心翼翼地看陈老五的神色,迟疑道,“咱们就这么回去了……?”
现在泾县铺子,多眼馋呀!
那白花花的银子咧!
刚过六月时,泾县送了账册到宣城,盈利可比肩城东的桑皮纸作坊,具体多少他们都不知道,这是机密,只有老夫人知道,可见老夫人看到泾县账册那笑,便能猜到数额应当不低!
如今这半年,那可是与日俱增啊!——做生意就是这样,找到了门路,就不是你辛苦找钱了,是钱主动背着包裹上门找你!
钱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有钱人,到了一定程度,是不用自己赚钱的。
钱会生钱,甚至会有钱主动扑上来,求你赚它呀!
就这么放手了?
陆儿继续低声道,“您让我蹲门口看店子的销路,我看了,去水西大街的多是读书人,买的是描红册和刀纸,去水东大街的‘看吧’就有点苗头了,尽是些穿锦着绣的姑娘、奶奶,多是泾县的富户,出来时人手一本厚厚的册子,我聘了个要饭的小姑娘进去看,你猜怎么着?店子还卖茶!”
“我粗粗算了算,就冲这人数、卖价,一个月泾县的收益,至少这个数——”
陆儿比了个“一”。
陈老五眯眯眼,“一张票子?”
一张票子五十两。
保守,太过保守,保守限制了人的思维呀……
陆儿摇摇头,“一百两!”
陆儿鬼鬼祟祟地低头朝四周看了看。
陈老五斥道,“咱们在骡车上!”
噢,除非有人藏在车底或是躲在车盖上……
陆儿赶忙低头朝车窗外看去。
陈老五:……
陈家招工,是不是存在什么不为人知的神秘标准?
比如脑子灵光的,不准来?
“磨磨唧唧,快说吧!”陈老五明显动怒。
陆儿忙道,“且我打听到,那小娘们心眼子多得跟筛子似的,如今全泾县的印刷都得从她手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