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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响的楼梯到了楼下,严挺之才知道方才忽然的安静是因?为什么。
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他们?的行走而移动,准确来说?,是所有人的眼神都紧紧追随着李长安。
就连那个原本?坐在柜台后面的女柜台都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她的身体紧紧靠在柜台上,一只手撑着柜台,站立姿势十分不自然。
严挺之这才后知后觉发现此人竟然是个只有一条腿的瘸女。
“这两?位的食宿钱可?付了?”李长安温声询问瘸女。
瘸女磕磕巴巴道:“付……付完了。”
“这两?位郎君是我的友人,今夜就跟我先走了。”李长安道。
“是。”瘸女声如蚊蚋应了一声。
李长安又扭头跟严挺之解释道:“今夜已经过了申时,虽说?还没有过完整夜,可?房间已经算是住过就退不了房钱了。”
这些?东西就要先当作条例说?好,要不然总会有些?胡搅蛮缠的人住了一半有事要离开非要让客栈退钱。
没受过义务教育的大唐百姓总体素质比一千三?百年后的人可?低多了,能先写在条例中避免的事情还是先写在条例上的好。
“理当如此。”严挺之点?头道。
李长安的马车就比严挺之今日?白天?所坐的那一趟公共马车要舒服太多了,里面甚至还用琉璃灯罩笼着两?盏蜡灯照明,车厢内的条凳都用棉花跟软布包裹着,上面还放着几只软乎乎的靠枕。
严挺之率先打?破了车厢内的寂静:“臣看到客栈内的柜台是一个瘸女,公主为何要用瘸女?”
“她虽然腿瘸但是瘸腿也不影响工作,她能记下住客名字能拿门牌,我为何不能用她?”李长安反问严挺之。
严挺之沉默了片刻,方道:“雇一个好手好脚的人也多花不了几文钱。”
“好手好脚的人能去做其他活计,她做不了其他活计。”李长安轻声道。
往往从最下层的百姓身上才能更看出统治者的态度。
严挺之从李长安身上看到了仁君的影子。
从那个抱着破破烂烂二手书高兴卖票上学的孤儿赵二狗身上,从这个瘸了一条腿面色蜡黄的女柜台身上,严挺之看到了李长安对百姓的态度。
严挺之觉得李长安的目标并不仅仅是当皇帝,她要是只想当皇帝,就应当待在长安城,与权贵交游,去拉拢文武百官,去与世家大族交好,然后像大唐的诸位先君一样发动政变……
而不是待在这被当今帝王放弃的洛阳城里想办法给孤儿和?瘸子一条活路,也不是提供两?文钱的饭菜和?住宿给贫苦百姓。
贫苦百姓、孤儿和?瘸子哪里比得上穿着朱紫官袍的满朝诸公,又哪里比得上延续了三?五百年底蕴深厚的世家大族呢?
怎么才能当上大唐的皇帝?要有宰相支持,要有御林军支持,还要有世家支持……反正不需要孤儿和?瘸子。
可?先贤所描绘的大同盛世,是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的盛世,而不是满朝公卿、世家大族的盛世啊。
借助着那两?盏昏黄的琉璃灯,严挺之抬起干瘦的手指擦拭了一下眼角,摸到了两?滴湿润的泪水。
从八岁开蒙,第一次捧起《礼记》,尔来六十有二年矣。
今日?,他终于找到了他的明主。
第123章
伊川县的夜晚并不算宁静,天色已经全黑了,道路上还能听到人声和车轮声。
许多人?三五成群摸黑往各个村子?走,这?些都是附近村子里到工厂做工的百姓,村子?没有宵禁,人?多也不怕遇到野兽,他们大多都会再多干一会活再结伴回家。
马车又走了一会,周遭才?安静了下来,最后穿过了一所宅院的侧门,在院子?中停了下来。
李长安先从马车上跳下来,怕严挺之年纪大了不好下马车,又转身回来搀扶严挺之?。
严挺之?动作却很利落,没用李长安搀扶自己踩着脚蹬就下了马车,然后扭头看了看周遭。
院子?内颇为亮堂,高高低低的琉璃蜡烛架错落有致,三五步一个,将院子?蒙上了一层橘黄的亮光,天色虽然已经黑透了,可在烛光映衬下依然能看到檐头趴着的那只琉璃金色脊兽生光。
“公主的车辇倒是用骏马拉车。”严挺之?看着马车前?面那两只高大俊美的玄黑色高头大马,打趣道,“臣还以?为洛阳的马车都是骡子?拉车呢。”
李长安脸一红,公共马车虽名为马车,可的确一大半都是骡子?和驴拉车,其?实严挺之?能坐到骡子?车已经不错了,更偏僻的村子?里马车都是用驴拉车。
“用骡子?拉车是为了降低本钱,骡子?的价格只有草马价格的一半,而且骡子?耐力和负重能力更强,虽然速度差了一点但是好养活……”
“臣知晓公主心念百姓,是为了给予百姓方便,臣钦佩不已。”严挺之?听不太懂李长安说的“杂交优势”这?些,不过他知道李长安是为了方便百姓。
李长安眨眨眼,严挺之?这?就知道她?心念百姓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跟严挺之?推心置腹促膝长谈呢,不得先聊一聊志向,谈一谈抱负吗?
可严挺之?说完一句话以?后就闭口不言,李长安只能接着开?口。
“今日天色已晚,严公不如暂且到客房休息一夜,其?余事情等?明日再?说?严公若是需要给严公家眷送信说一声您的行踪,直接吩咐下仆便可。”
严挺之?捋了捋胡子?,道了一声好便跟着婢女去客房休息了。
他这?夜睡得却不安稳。
“我与王元琰并无私情,我为他说情,是因为我认为朝廷对他的处置不公。”严挺之?在廷中与李林甫对峙。
严挺之?慷慨激昂,怒斥李林甫:“我乃是刑部侍郎,王元琰有罪,罪却并不至流放……”
画面一转,又转到了朝堂上。
李林甫站在李隆基身前?,面带讥讽道:“严挺之?乃是因为私情才?为王元琰说情,王元琰之?妻乃是严挺之?的前?妻,朝廷大臣为罪官开?脱,臣认为严挺之?与王元琰实乃结党营私。”
张九龄为他辩解:“严挺之?已经和前?妻和离多年,不合有情,他为王元琰嘱请,并非是为了私情。”
“虽离亦有私情。”李隆基只是淡淡道。
画面再?转,却已经是大明宫前?满地的鲜血。
太子?李瑛被绳子?捆着从他身边被侍卫拖过去,他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打湿了,也不知是他的血还是旁人?的血。
“严公救救我,阿爷要杀了我!”往日仪态端庄的李瑛一点风度也没有了,他被侍卫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