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簌的一声被身体吸收消失不见。

黑色粘液站在她身后,低下头颅注视着自己的宿主,明明是祝宁身上的生物,却像是有自己完整的独立人格,它低垂着头,怜悯地看着祝宁。

空旷的地下,所有活人皆已死去,白澄化作无数块儿碎片,裴书成了一片灰烬,而林晓风仿佛从此人间蒸发,无法寻找到踪迹。

黑色粘液好奇观望着,似乎在等待祝宁崩溃,这样它会获得自由,期待祝宁接下来要做什么。

“晓风?”祝宁发出沙哑的声音,她找回了部分思绪,呼唤着林晓风的名字,她还有事可做,给她一点事情做。

刚才林晓风被普罗米修斯操控想要袭击裴书,被祝宁用意识推开,她去哪儿了?

黑色粘液只是徒有人形,根本没有人的五官,此时一僵,竟然像是露出了一个微笑来,祝宁看不见它的表情。

它不需要祝宁的指挥,身体坍缩下陷,像个放干了气的皮球,一寸寸回缩进祝宁的身体。

“晓风,你在哪儿?”

祝宁喉咙剧痛,她猜测晓风可能还在透明状态,晕厥过去了,目前躺在角落。

也可能已经死了,但祝宁看不见,祝宁得找到她,晓风一个人会害怕。

“晓风?”祝宁在碎尸块儿里摸索,大喊:“晓风!”

她的声音那样无力渺小,无人回应。

晓风可能走丢了,祝宁扩大了搜索范围,她迈着发软的双腿向前。

脚尖挪动的地方污染孢子散开,她走过了普罗米修斯的埋伏地,如果这是一把标尺,她已经超过当年刘瑜走过最远的位置。

污染孢子又变多了,像是另一片孢子的海洋,祝宁在巨人的脊椎上行走,就像在她自己的脊椎上行走。

突然,她的脚下一个踉跄,祝宁的身体快速向下滚落,像是从高山上滚下。

人的本能是让她保护头颅,祝宁下意识抬起手时发现自己竟然还有求生欲,她怎么还想活着?

经历过队友死亡,人很容易自我指责,他们都死了,你为什么还要活着。

滚落时一切都变得模糊,直到她的身体碰到什么僵硬的东西,祝宁抬起眼时,看到了一具尸体。

……

霍怀璎死了。

祝遥刚取出她的眼睛,这一步必须在霍怀璎还活着的时候进行,她把霍怀璎的身体平放,打开随身携带的医疗包。

没有专业的无菌环境,没有助手和护手,祝遥需要独立完成一场手术。

祝遥是专业的科研者,解剖过无数对象,也给人做过手术,此时霍怀璎是她崭新的病人,她必须沉稳冷静,压抑住悲伤。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真残酷啊,队友即将死亡,她不能与她告别,不能抱头哭泣,反而要在她死前争分夺秒拿走她的器官。

祝遥注射了麻醉,霍怀璎的眼珠子转动变缓了,眼神逐渐失焦,霍怀璎的眼睛很漂亮,平日很犀利,像是锐利的鹰眼可以从细节之处发现端倪。

祝遥经常和霍怀璎彻夜长谈,她们谈未来,谈理想,谈论世界的命运,谈论自己的职业。

霍怀璎更有经验,在那么偶尔的几个时刻,霍怀璎会趁着大部队修整,说带祝遥去见见世面。

大部队都是为了某个目标向前,无法满足墙外学者的探索欲。

而刘瑜通常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这类大逆不道的事儿发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霍怀璎的带领下,她们像是两个逃课的叛逆学生,霍怀璎会给她介绍墙外怪异而美丽的生物。

“这是一种会移动的草,通常跟着季节迁徙,每到冬天,它们会集体迁移到南墙外过冬,我第一次发现类似于动物迁徙会发生在植物上。”霍怀璎徒步带祝遥走到一片山坡。

她介绍的草是浅橘色的,会结出白色的小花,仔细看挺可爱,正随着风抖动,好像舒展四肢。

祝遥问:“这叫什么?”

霍怀璎抚摸着,好像在抚摸着小狗毛茸茸的脑袋,说:“没有名字,我不喜欢给墙外生物分类,也不喜欢用人类的方式给他们命名,但墙内的科研者会强迫我给他们取名。”

祝遥看霍怀璎的动作,觉得这玩意儿应该没什么危险,但也没学着触碰,“那你总不能叫它阿猫阿狗吧?”

“我倒是想,这个叫大毛,这个叫旺财。”霍怀璎一本正经,祝遥被她逗笑了。

“但那样显得我好像没干活,所以我每次都翻开字典,特地找几个生僻词组词,或者化用什么典故,瞎编。”

“你也太不靠谱了吧?”祝遥无法想象,她出墙前还急匆匆带了一本霍怀璎写的书,煞有其事阅读一遍,以为自己学到什么了不起的知识,没想到这只是霍怀璎的恶作剧。

“但他们没怀疑过我。”霍怀璎眨了下眼睛,“大家太盲信权威了。”

霍怀璎停了下,“假设一切最终都会走向消亡,命名毫无意义。”

墙外一直在发生变化,通常遇到你这次命名,下次再也遇不到这类生物了。

霍怀璎:“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的理想真的能实现,这个世界一定会被净化,那到时候我的职业都会消失,命名更没用了。”

祝遥原本想说,你也太乐观了,虽然她自己走在这条路上,但从来没想过一定会实现,那样压力太大。

霍怀璎不是,她仿佛笃定了一个未来。

霍怀璎是观测者,她窥视到什么祝遥无法注视的东西,祝遥听她说过,霍瑾生并不同意她出墙,她们母女意见不合。

好像两人分别站在两条路口,这两边都有概率实现,而她们分道扬镳了。

她走出了围墙,背叛了家族,正在为自己选择的那条路付出代价。

最后那天怎么结束的?祝遥想去摸一下会迁徙的草,毕竟看上去挺无害,霍怀璎厉声说:“别碰,会被咬。”

祝遥快速缩回手指,好像那朵花真的会张嘴咬她一口,问:“你为什么可以?”

“因为我不一样,”霍怀璎重复,话里有话:“祝遥,我跟你不一样。”

观测者说话很容易神神叨叨的,霍家人全都是神婆,祝遥当时没听懂。

祝遥与她合作许久,两人很有默契,通常能从一个眼神中读取到霍怀璎的意思。

此时霍怀璎望着自己,对于已死的结局毫无怨言,祝遥记得霍怀璎有个女儿留在墙内,她以为霍怀璎会趁机留下什么遗言带回去,但她什么都不说。

预言家窥视了命运,知道自己的任何一个举动都会影响未来,所以最大程度压缩自己的人性和私欲,不能有分毫差错。

她看过一切,却对一切保持沉默。

祝遥深深看着霍怀璎的眼睛,两人无需交流,手术即将开始。

祝遥深吸一口气,手指没有片刻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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