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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五脏六腑、七筋八脉,俱是?如火中滚过一般鲜红。
和他如今的模样相比,他的声音平和得近乎残忍。
他说:“在业火爆开我?的身体,与它的神?识相融之前,你?要用不悔剑刺穿我?的心脏,将我?与业火一同镇压——这是?唯一的机会,流筝。”
第70章 推开
流筝执剑的手不住地打颤, 眼?泪很快模糊了视线。
她固执道:“不可能,一定会有别的办法, 我?先保住你,我?们——”
“流筝!”
季应玄的声调扬起,凌厉冷沉,一字一字如针尖扎在她心头。
他说:“我从前就警告你离我远些,是你信誓旦旦保证,此后万事无悔,这是你自?己答应的。”
流筝含泪道:“我?没有答应会亲手?取你性命!”
“眼?下你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季应玄说,“坐视我?爆体而亡, 业火与神识相融,以姜国塔为始, 再次流屠人世……或者?, 在此之前,你将我?与业火一同镇灭。”
业火的神识狂躁地在红莲织就的牢笼里冲撞,为了锁住它, 季应玄将越来越多的血肉化作红莲, 加固对神识的钳制。
如此一来,体内的业火则变得更加难以压制, 透过逐渐消融的血肉,流筝看见他脖颈间的血脉爬满了金赭色的裂痕。
业火在季应玄体内燃烧, 流筝却觉得自?己将喘不过气了。
她数次举起不悔剑,又崩溃地落下,咬得唇间鲜血淋漓, 依然难以狠下心?来,将剑刃送进自?己恋人的心?脏中。
季应玄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流筝, 我?就要坚持不住了……算我?求你,别再让我?受此折磨,给我?个痛快。”
流筝紧绷的喉咙里几?乎难以发声:“这何尝不是在……折磨我??”
整个姜国塔里的空气都变得焦灼,令人无法呼吸,仿佛置身于滚灼的蒸笼中。流筝冷汗与热汗交织,这一会儿?的功夫,只觉得眼?睛生疼,却是再无眼?泪可流。
她不顾火焰的灼伤,想?要触碰季应玄,见他要分出红莲来保护她,忙又退回去。
她心?里清楚,若是业火冲破季应玄的躯体与神识相融,会有怎样的后果。她既已承继神女遗志,不惜以自?身性命镇灭业火,自?然在行动之前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是未曾想?,死亡并非是最艰难的抉择。
“流筝。”
季应玄望着她,赤金色的瞳孔依然显出温柔的神色。
他说:“我?生于业火,死于业火,这是我?的宿命,我?无可争抗,可我?想?死在你的剑下,还想?最后能……落在你怀里。”
责任与情感撕扯着流筝的心?,季应玄怅然的叹息割断了悬在她心?口?的利刃。
突然,流筝握紧了不悔剑,其用力之深,剑柄的纹路割进了她的掌心?,血液沿着剑柄流向?剑刃,又缓缓滴落在脚下。
颈后剑骨铮鸣,至冰至寒的灵气大振,如狂风卷雪过境,与环绕季应玄的业火焰气相撞,两股力量瞬间化成?实质,发出清脆的咔嚓碎裂声。
剑起,剑意汇于刃尖,青紫如电。
流筝将不悔剑对准了季应玄,拼尽了所有的狠绝,说:“至少我?们要同生共死。”
季应玄忽然笑了,仿佛是心?满意足,又似是不置可否。
不悔剑逼近,一路咔嚓咔嚓破开焰气形成?的罡风,剑尖抵在季应玄心?口?的那一刻,他不仅没有抵挡,反而克制着周身红莲想?要救他的冲动。
他闭上眼?睛,先听见剑刃刺破血肉的声音,借着听见流筝的啜泣声。
很低,却从未如此伤心?过。
哭得他心?里也跟着疼。
不悔剑寸寸推进,直到穿胸而过,季应玄感觉到至冰至寒的灵气从他心?□□开,在他体内与业火相撞。
冰寒两重天,交织着撕扯他的三魂六魄,七经八脉,这种折磨,竟比当年被剖走剑骨、推下业火深渊中难捱千倍百倍。
他已没有力气睁开眼?睛,被剑意抵着,飞速下坠。
却有一双手?拢住他,柔软咸湿的触感贴上他的嘴唇,在无穷尽的折磨里,如此轻易地夺走了他的心?魄。
流筝伏在他胸口?,低声叹息道:“应玄,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就当是一起入睡,好?不好??”
“听说姜国塔能保存梦境,应玄,你想?做个怎样的梦呢?”
她的声音像一缕轻风,落进他最后的知觉里。
不悔剑带着两人向?下坠落,剑意破开地表,大地震颤出裂痕,渐宽渐深,似千尺不可见底,要将他们的身形吞没。
“流筝。”
她以为他睡着了,接近地表之际,却又听见他的呼唤,连忙应声:“我?在这儿?。”
季应玄说:“我?赠你的剑,其名不悔——生离死别皆不悔。”
话音落,他利用体内冰寒交织的气流,凝聚最后的力气,突然将毫无防备的流筝推开了一尺左右的距离——
足够了。
流筝目眦欲裂,慌忙要伸手?抓住他,却在即将触碰到地隙之际,听见了身后一声威武悠长?的虎啸声。
她的指间与季应玄的发丝擦过,身后一道蓝色的剑光袭来,砍断了她手?中的剑柄。
砍断了她与季应玄最后的连结。
蓝色剑光将她拢住,阻滞了她坠落的速度,流筝眼?睁睁看着地隙在她面前闭合,吞没了季应玄的身影,连一根发丝也没有留下。
流筝惊愕地伏在地隙闭合的地方,迷惘与恐慌将她攥得透不过气来,她伸出手?,颤抖着开始挖地面的石板,想?要将地隙重新挖开。
眼?泪滴在青石板的裂痕上,隐有血红色晕开。
身后有脚步声走近,那人蹲下,握住了她鲜血淋漓的双手?。
“流筝,你看看我?。”
流筝抬起头,看见了一张朝思夜想?的脸,意外使她脸上的神情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她沉默地盯着他——她的哥哥雁濯尘。
雁濯尘强行将她从地上带起来,接过缈缈抛来的披风将她裹住。
他说:“流筝,我?来带你回家?了。”
仿佛做梦一样。
季应玄的死亡,与雁濯尘的复活,都是梦里才?会发生的事。
流筝浑身僵硬,怔然不语许久,雁濯尘担忧焦灼的面容映在她的瞳孔里,像是映在没有知觉的水晶琉璃珠上一般。
“流筝,流筝,你同我?说句话,我?是哥哥……”
流筝突然偏头喷出了一口?血,血珠凌空扬作一面雾扇,纷纷落在她玉白色的披肩上。
她在骤然的悲恸与欢喜中晕了过去。
***
两个月后。
宜楣端着一碗黑黢黢的汤药走进灵霄院,浓郁的药气让挂在屋脊上午栖的陆缈缈打了个喷嚏,身子?一歪,从房顶摔下,忙变作猫形落地。
宜楣被她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