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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明年,明年的时候再来这啊。”

喝的时候大伙齐声?说,然后大人小娃一起帮着封了门窗,外头的东西缠上草帘子,盖好木板。

童学才关上门,等待来年开春的时候再开启,到时候里面?又全然不同了。

小娃们站在童学前告别,一个个喊着大家去自家玩,半点没有悲伤的念头。

不能?在童学玩,那就上湾里去呗,还能?搁一块玩。

蔓蔓不知应了多少个邀约,到最后她说:“哎呀,那我好忙哟,农忙都没我这么忙。”

更是弄的大家什么伤感也没有了,哈哈大笑?着离开童学。

这时,今年的第一场雪才落了下来,大伙驻足,停下来看。

有句俗语叫腊雪是宝,春雪是草。

这场落在了腊月头天的雪,预示着来年又是一场大丰收。

第134章 过个好年

腊雪不烊, 穷人饭粮;春雪不烊,饿断狗肠。

雪落下的时候,春山湾里老一辈都这样说,腊月间多下几场雪, 等到开春融化, 麦子的收成又保住了。

不过这一场雪只落了一天, 地面刚覆盖薄薄的一层白,便没继续下了。

往年这会儿大伙早就开始猫冬,屋里头烧着热炕,外?头管它刮冷风下大雪,只管到炕头盘腿坐着, 简直舒坦死个人哩。

可?今年还不成,趁着腊雪没下厚, 汉子们都出?去运砖瓦、运炕坯, 帮着那些还没盖好的屋子盖顶。

三德叔叼着旱烟, 叫徒弟将门板搬过来, 他看着那曾经是一间间破旧板屋的地方, 现在却被推平,盖起了土砖房, 建的又阔又高。屋内明亮, 再也不是黑达麻糊的, 屋里特?别矮小, 人都得弯腰进去, 让人住在里面没半点盼头。

“早知道有今天,俺就去学?泥水匠的活了, ”三德叔安门的时候,随口跟旁边的汉子叨唠。

“眼下去学?也不晚呐, 俺是叫自家小子去给西村那泥水匠打?下手去了,没工钱给人白做就白做呗,”铺瓦的汉子在屋顶上搭腔,顺着梯子爬下来。

他拿了新的一叠瓦放在筐子里时又说:“俺反正觉着,俺们湾今年土长都能买土烧砖,给他们这些破屋铲了盖房,明年指定更?要大搞一番了。”

“三德你明年也甭出?去了,趁着这时松快松快,俺听说那油坊,就李老头几个去学?的榨油,明年开春后得盖了,可?少不得你个老把式。”

三德叔往外?吐出?口烟,他热的解开点羊皮袄子,娘嘞,这日子从?哪天开始,咋就活得这么有劲哩。

可?不只是他一个人这样觉着,还有那日盼夜盼住新屋的人。

如果没有土长给他们盖,那这辈子靠他们自己残缺的身体,啥也赶不上趟的,估计大伙全都住上了砖瓦房,他们还是那破屋。

尤其在黄毛风来的那两天里,他们躲在砖瓦砌的屋子里安稳入日的时候,等风停歇发?现自己之前的破屋连顶都被掀走,木板摇摇欲坠时。

本来应该痛哭,可?只要想起那新盖的屋子,还哭啥,这老屋没了就没了吧,反正新屋再也不怕雪把屋顶压塌了。

比他们的房子先完工的是宋大花家的。

她?那时刚来到春山湾不久,就说自己以后要盖个青砖大瓦房,一晃一年过去了,还真被她?给盖成了。

“俺那时就想,这破草屋,俺最多住个两三年,俺吃再多的苦,一点点垒土,盖个土房都不要住这了,”宋大花站在那青砖瓦房前,心里烫着,有数不清的话要说。

她?本来话就多,啥也能唠几句,一天不说话能把她?给憋死,可?眼下她?哽咽着,啥也说不出?来。

这一年她?就跟嗉袋子系纽扣一般,日子紧扎得很。

早前地里还没有种粮的光景里,天不亮就出?去给人地里做活,抡着那锄头刨地,晌午吃点馍馍就热水,一天下来震的手麻,长血泡,才赚两个钱。

穿着烂布衫衫,吃的硬馍馍,没日没夜地干活,就攒的那么几个子都得反反复复数个十来遍,琢磨着到底啥时候能盖大房子。

一张炕睡四个人,挤的压根没有办法动弹,冬天烧炕都不舍得烧,只有炕头那里是最暖和的。

饭只吃两顿,饿的肚子里叫唤的时候,灌点热水,或者是那剩的蒸馍掰碎泡水里,筷子沾一点清酱搅搅,有点味凑合吃。

反正那时她?卯着一股劲,只想拼几年,吃糠咽菜都不算啥,捱过几年日子肯定能好过,啥摘红花、撕烟叶、搓麻的活计那也是不肯放过的,冬天砍芨芨草编筐去卖,一点点攒钱。

说实话要不是姜青禾开了铺子,让她?走村当个小东家,她?这会儿还搁地里刨食,指望那一两个活的钱糊日子。

一天收到三十个钱的时候,她?回来大半夜没睡,把那钱翻来覆去数了个几十遍,那叮叮啷啷的声音吵的炕上几人没法睡才收了手。

所以哪怕大热的天,天黑就出?发?,一路上颠的屁股疼,到处是淤青,出?日头烤的人大汗淋漓,骨头都疼。

那些个主家也不是好相处的,为着十几个钱吵嚷到动手,一天下来连肉带骨头能轻个四五两。

她?都咬牙撑了下来,这会儿看见自己盖的屋子,偏头掉了眼泪,随后又拉上头巾跟姜青禾说:“有间砖瓦房是好哈,冬不怕雪刮塌屋顶,夏天也不憋气?,凉快得很。”

“俺这辈子算是值了,俺有了屋子腰杆子都硬了。”

“能有多硬气?,”姜青禾看着开阔的屋子,地还是黄土地,把东西放在桌子上问。

宋大花叉着腰说:“那当然硬气?,往常旁人要是请俺去他地里帮忙,房子没造好俺两个钱也去,眼下造好了,两个钱谁看得上,起码要四个钱才成。”

姜青禾愣了会儿,听懂后哭笑不得,帮忙给她?一道烧火。

住新房得嚷房,宋大花只喊了相熟的几家子,像是四婆、苗阿婆、土长她?们。

大伙坐了一桌子,每人还带了个菜来,都是些家常的,啥豆腐粉条,来庆祝宋大花一家住进了新屋。

还喝了不少酒,宋大花那股兴奋劲没法消,拿着酒壶一直给大伙倒酒。自己喝了好几碗,瞧着好端端的,结果突然坐那哭得稀里哗啦的。

最后倒在姜青禾肩膀上,拽着她?的胳膊说:“这屋子俺的,俺家就搁这了,你听到了没?”

“听了,听了,你的家你的屋子,”姜青禾打?了个酒嗝,下回喝酒这事别找她?。

搞的她?跟着眼睛发?红,脸也红。

这夜反正也不知道吃到了多久,姜青禾最后只记得宋大花鬼哭狼嚎的笑声,把睡着的几个娃都吓得坐起来,忙问“是老猫獾来敲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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