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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是行动还是心态上,她都切实在将那些士卒的性命放在心上。
只怕这碑铭刻字一事传出去,这些士卒还要再进一步叫好称快呢。
狄仁杰有一瞬的怔愣,最终还是长叹了一口气。
罢了,安定公主先前的有一句话是没说错的。
有些事情没必要如此寻根究底去看,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也就是了。
……
但怎么说呢,他能以这样的心态去做这件事,有些人却大概不行。
这支折返长安的大军不需以驰援边境的方式行路,便大可以在冬日里缓缓推进,以减少沿途士卒的患病。
秋日之前的收成,也足以让军队自途经的各州获得足够的补给,更为稳妥地陈兵过境。
所以先一步抵达关中的,就是安定公主在折返并州后,重新发出的一份速递战报。
她在漠北所做的种种后续安排,都写在了这封军报之中,经由信使送到了李治的面前。
而此时在李治跟前还有另外的一份文书。
不是每逢年末都要送抵长安的朝集使奏报——那些都和前两年一般,送到天后跟前去了。
而是一封改元的诏令。
对李治来说,咸亨这个年号实在是太不吉利了。
它都不只是没能达成诸事亨达的目标,根本就是在克他!
咸亨元年,大唐境内各地的天灾还在持续着总章年间的情况,甚至出现了大贺氏部落叛乱的情况,也因英国公李勣的过世,让李治再失去了一方股肱助力。
咸亨二年吐蕃举兵,虽然因他还有安定这个好女儿将其击退,甚至将吐蕃逼入卫藏四如之地,但这份赫赫战功却显然没给他带来多少实质性的好处,反而是让安定手中的军权再进一步攀升。
而在咸亨二年的年末,咸亨三年的年初,他先是下诏废黜了李弘的太子之位,又彻底失去了这个儿子。
现在,又是咸亨三年的征讨北方战事落下帷幕。
明明大唐才是胜利的一方,李治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在此战之后,无论是从正统诏令的角度,还是从身体条件上来说,李贤都再不可能成为大唐的太子。
安定却与李贤形成了格外鲜明的对比,以堪称势如破竹的速度击溃了屯扎在边境的突厥兵马。自辽东发兵的安定部下,也成功赶在高侃大军被攻破之前抵达了前线,临阵斩杀了多滥葛部的首领。
多可笑啊。若是让外人看来,他这位大唐的君王该当感到满意了。
是他给出了镇国安定公主的封号,也由安定回出了一个当得起“镇国”二字的答卷,说她的存在是在力挽狂澜也毫不为过。
可这诸事皆亨的,分明不是他,而是安定……和天后。
这咸亨三年年初的制举取士和珠英学士的考核,为大唐各地增添了不少新的官员,到了年末之时,也已陆续传回了不少好消息。
比如前去碎叶水建城的刘旋和郭元振,在建城之前还和大食发生了一场小规模的摩擦,被二人统领自安西都护借调来的兵马给击退了回去。
再比如被派遣前往江南督办水利要务的几人,也将今年的督建水渠、改善湖田布局之事条理清晰地奏报到了中央。
这些功劳,理当因她们乃是天后门生、或是天后直属的珠英学士,而归功于天后陛下,而不是他这位天皇。
李治既觉这是被一步步推动的时势所趋,又不得不将自己仅存的希望寄托在……玄学之上。
他要改换一个年号。
这个被他决定下来的年号,叫做上元。
上元是个很特别的节日。它是道教传统之中,上元赐福天官紫微大帝的诞辰。
对于尊奉道教为国教,将老子李耳认为祖宗的大唐来说,当然是个再吉利不过的节日。
若是将其作为年号,也理所应当能够给他带来一些气运的转机。
至于这到底是不是一种示弱之举,就实在不好说了。
李治没法不做出这等近乎求神的行动,谁让前几日他刚打算和天后商议立周王为太子,就收到了他病倒的消息。
在这一刻,明明朝堂之上都在恭贺于他北疆得以平定,他却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候都要孤立无援。
而现在这封送到他面前的军报,更是以一种在他眼前跳动的模糊字迹,彰显着一派峥嵘锋利的气势,直刺得人眼睛生疼。
若非李治自恃自己还有几分冷静,就该当直接将这封文书给丢出去。
也还没等他做出这个举动,就已先有一只手,将它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
武媚娘扫了一圈文书之上的字样,顿时明白了李治这极力压制着的憋屈到底从何而来。“陛下觉得这上头建议的官职委任有问题?”
李治没吭声。
但他压低的眉头无疑是将他的态度给传递清楚了。
有问题,问题大了去了!
他还从没见过,得胜归来的将领除了告知战绩之外,居然还将对于打下来的地盘由哪位将领负责坐镇,又由哪位官员负责统筹政务,都给全部安排下来的。
仿佛这片地方随着她的出兵,已经被彻底划进了她的地盘。现在的暂代职权,都已是按照将来如何所设置的,唯独缺的,就是他的一道诏令而已。
这像什么话!
他父亲当年干过这种事吗?
他刚想到这里,就听武媚娘接道:“陛下不必哑口无言,要我说安定这信中还给您留了一点情面。”
李治脸色一僵:“……她给我留什么情面了?”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安定话中训斥的是李贤的表现,还不是在暗指他当时就不该派遣李贤出战。
她将惩戒李贤的举动放在了所有人的目光之下,又如何不是在将李唐皇室的脸面,或者说是他李治的脸面当众往地上踩。
武媚娘轻笑了一声:“现在在军报里提前和您交代,总好过朝堂之上当庭提出,让群臣都知道您安排不出个合适的人选要好吧?就以高将军来说,安定敢让他继续坐镇北地,号称绝不让北方胡人越过受降城,您敢吗?”
“我……”李治一时语塞。
只怕他不会将高侃放在那里,就算还要用高侃的带兵能力,他也不会让他继续留在北方。
可若是他真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只怕安定就要在朝堂上直接跟他吵起来了。
就连理由都是现成的——他不知兵!
若真闹到了这一步,才真是面子彻底没了。
可这句解释还不如别解释,同样让人听得郁闷!
偏偏自天后将那一只茶杯摔碎在他面前的那一刻起,李治便没再从她那里收到多少好脸色,也只能听着她说出这等扎心的“实话”。
李治最终也只挤出了一句话:“可她不该将单于都护府的变更都给擅自定下了!